大唐锦衣行:草蛇灰线 第六十五章 陈云竹
天气渐寒,许折买了些柔软的丝绸云锦,打算给两只兔子做些小衣服。
行至家门口,一道凛冽的杀机锁定了他。
许折不动声色地抱着锦布,踏上台阶,开门。
“站住!”
一声娇喝在他身后响起。
许折回过身,望见了一柄剑,看见了一个人。
陈云竹收回剑,有些复杂地对许折说道:“果真是你。”
许折一副惊讶的模样,“我们以前见过吗?”
“一月之前,我去过乐安。”
“哦,这么巧啊。”
“你来黔州这边做什么?”
“游玩,散心。”
陈云竹握着剑:“你要进门?”
“是啊。”
“我也要进去。”
许折有些警惕地推辞:“家中凌乱,恐不宜待客。”
陈云竹冷笑一声:“家中凌乱?我看是你生活凌乱吧?”
“什么意思?”
“你在家中是不是藏了小女孩?”
许折不由多看了她几眼,然后进了门,站在门口将她拒之门外,“没有。”
“我不信,我今天都听见了!”
许折平心静气重复了一遍:“没有。”
“我不信!”
“那随意吧。”
许折关上了门,她的音容相貌渐渐被门缝挤成一条线,然后彻底消失。
“喂,别关门,我们是朋友啊,你别关门啊!”
许折冷声道:“萍水相逢,何来朋友一说。”
陈云竹站在院门外,有些傻眼,作为蜀山长老之女,还是第一次被人关在门外。“罢了,不知者无过,本姑娘不与你计较,等你哪一天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的修为,你求我进门,我都不要进去!该死的……喂,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陈云竹站在外头问道。
“许折。”许折一边说着,一边栓上大门。
“是这个哲吗?”
“不,是那个折。”
“……可以写下来吗?”
许折怕麻烦,直接讲道:“我不会写字。”
外头忽然没了声音,片刻后才开口,语气却是说不上的滋味:“你没读过书?”
“没。”
许折抱着丝绸云锦,悠然入了屋,将偷懒地静静提起来,“今天是不是和人讲话了?”
静静心虚地嗫嚅:“没……没有……”
许折一把将它手里的柿饼抢过来,“去给我干活!”
静静可怜地低着头,等被放下来,慢吞吞地拿起小铁锹,然后飞快地跑开,到一定距离后回头举着铁锹,对许折大声道:“大坏蛋!”
陈云竹直身站在外头,莫名有些失落:“长了一幅书生模样,腹内原来草莽。”
她忽然发觉前几日夕阳下,那个朦胧儒雅的身影,
也就那样。
于是,她小小的幻想自然而然地破碎了。
“艾,不对啊!我今天来,是有事情的。”
“喂,许折!你开开门,我有事找你!”
“我真有事,你不开门,我可飞进来了啊!”
方才她见到许折,忘了自己的目的,现在想起了,心中满是狐疑。
那柳挥一路上一口一个前辈,然而在她眼中,这人似乎没有一丁点的修为。
隐藏了?
不太可能吧。
“搞错了吧?就他那样,能打得过人形蜈蚣?我估计都打不过好吧。”
她摸着下巴,徘徊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不再犹豫地跃上高墙,又飘然落地,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
她左瞧瞧,又瞧瞧,想要抓到某些踪迹。
许折放下手中的事,站到厅堂口,问她:“你到底有什么事?”
陈云竹正色道:“我想请你跟我走一趟。”
“去蜀山?”
“是的。我父……蜀山陈长老想见你,唔,我想问你一句,那柳挥二人,当真是你救下的?从那条人形蜈蚣手上?你好像是个凡人吧?”
许折摇摇头:“我没有救任何人,你说的那柳挥,搞错了。我与他解释过了,他不信。”
许折又看着她的眼睛,“你信吗?”
“我信。”
“那便回去吧。”
陈云竹轻轻晃着手中长剑,道:“可我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啊,柳挥他们当时就躺在你家院门口,醒来第一眼就望见你,你肯定知道些什么。还有,你怎么解释,那人形蜈蚣在你家院子,却不攻击你?”
“或许……”许折想了想,说道,“是我长得比较和蔼可亲?”
陈云竹的目光落在许折身上。
他披着一件裘皮大衣,单薄的身子笼在其中,面部线条柔和,还真有那么一点和蔼……
“不管如何,此事你绝脱不了干系,跟我去蜀山,不管有什么误会,当面对峙,一切可明。”
许折摇头:“我现在没有时间。”
“你知不知道,我请你去的地方,是无数凡人羡慕的蜀山啊!你竟然说没有时间?”
许折神色一转,不露笑容地说道:“要不这样,你给块腰牌给我,我有空就去。”
陈云竹一脸不可思议,然后捂紧自己腰间:“许折,你想什么呢?腰牌?能随便给陌生人吗?”
许折:“我们不是陌生人啊,我们是朋友啊。”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许折沉默了一下,道:“外面冷,进来喝些酒吧。”
……
许折邀她进房喝了些温酒。
她鬼使神差地端起了许折递给她的酒水,然后迷迷糊糊地就醉了,再清醒时,人已经站在了他家院门外头。
天上弦月一钩,冷冷清清。
她心中一凛,赶忙检查了一下衣服,没事。
再检查一下腰牌,只有两块,少了一块。少了的那块是高级赠送令牌-----只送贵客,以便其自由进出蜀山。
此令牌统一由长老掌管、发放,一般无法伪造,她的那块是从她父亲那边要来的。
她愤怒了,再次飞进去,同时愤慨地说道:“无耻小贼!”
迎接她的是一封冰冷的信件,上面是她自己写的字:“本人自愿赠与许折……”
最后还有她的签名。
许折将令牌取出,连同这份她的手书一齐递过去,道:“大可毁诺。”
“你!”她很想将这手书撕掉,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做。
她看着他的脸庞,斑驳的月光透过树隙落在他的眼眸上,被融化的干干净净。
陈云竹忽然惊恐于他黑色瞳孔的深邃,在这一刻,她竟然隐隐约约有一种错觉:
面前这个男子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她望着比她高半个头的许折,深呼一口气,后退一步,心中有些乱:他是在赌我不会计较,还是知道我不会计较?
她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一点一滴将她塑造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陈云竹冷哼一声,将手书与令牌推回去。
“本姑娘不想与你计较,这令牌,送你了。”
她取出一块玉佩,“碰”地一声将它砸到地上砸碎。
丝丝缕缕的灵气自玉佩中涌出,包围住许折,短暂时间后,像受到驱赶的烟雾,尽数融入那块令牌中。
“我已将你的影像刻入其中,此令牌不可转借。”
“你现在不愿来,我不勉强,你若要上蜀山,直接说,此令牌是我送你的。”
她正视许折,严肃开口:“陈云竹,家父取字尽安,年十八,蜀山弟子。”
许折轻声开口:“许折,字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