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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锦衣行:草蛇灰线 第六十四章 紫气东来

    “你不去蜀山,怎么替我炼制融魂丹啊?还有你自己也需要这丹药啊,你干嘛不去啊。”

    希尔薇终于是被许折放出来了,许折将它摆在了窗口,即长书案前方。

    许折正襟危坐,一杆狼毫游曳于信纸之上,行楷颜筋柳骨,游云惊龙,他写着信,也不抬头,随口应道:“这些事急不来的。”

    “你不急,我急啊!”

    许折舒腕搁笔,将信件叠好,吹了个口哨,一只乖巧的白色信鸽从外面的夜幕里飞来,轻轻啄一下他的指尖,然后衔住许折放于案头的信件,待许折一挥手,说了句“路上别贪玩”它便展翅远去。

    “一切等我筑基再谈。”

    “那你什么时候能筑基啊,你这才刚练气不久,这得等到……”

    许折长舒一口气:“看兔子挖土的进度吧。”

    “第一次见到有人将修行希望寄托在兔子身上的。”

    “是吗。”

    “是啊。要是它们挖错了,那你岂不是……”

    “不会的,我相信它们。”

    “可它们毕竟只是两只兔子啊……”

    许折停顿了一下,道:“它们以后,也是要修仙的。”

    及至天完全黑了,许折换了身不显眼的灰色布衫,带着他很喜欢的短刀出了门。

    “你要去做什么?”

    “赏月。”

    ……

    ……

    晨光曦微。

    陈云竹着一袭黑色劲装,手中握着一把无鞘剑,像一个严肃的杀手。

    “你和我详细说说,那人长什么模样,言谈与举止有什么特征。”

    柳挥根据记忆描述了一下。

    陈云竹将剑拄在地上,微微眯着眼,心中想道,莫非真有这么巧?

    及至到了离许折家不远的地方,陈云竹瞧见了具体住址,于是对那柳挥说: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人去就好。”

    “可长老……”

    “没事。”

    “那师姐你可要……”

    “嗯,快些走吧。”

    柳挥于是有些不开心地离去,本来自己还偷偷买了些小礼物想送给那位前辈呢。

    陈云竹徘徊着移到了许折家的院门前,看着古朴却又威严的老门,心中犹豫不决,现在这么早,敲门会不会不太好?

    东方有些红意未发,地上草木还慵懒地趴着,像染了黄昏的睡意。

    最后她整理一下头发,将原本很整洁的发型稍微拨乱,然后敲门:“喂,有人吗!”

    “没有人!”

    灰头土脸的静静抱着一块柿饼在啃,坐在家门口朝院外头含糊不清地喊着,身边放着一把脏兮兮的小铁锹。

    陈云竹心中咯噔一声,这声音,好像,好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而且这个女孩子年纪好像还很小……

    她冷静一下,回忆着当初第一次见到许折时,他身边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最后很确定,不是同一个人。

    “莫非……我当时没误会他?他真是个禽兽?”

    而且根据现在的时辰来算,里面那发出声音的小姑娘,应该是昨晚就在里面了……

    “禽兽!”

    静静吃完一块柿饼,发觉敲门的那人还没有走,于是它舔舔手指,抱起小铁锹,提高声音:“都说没有人了啦!”

    陈云竹倒吸一口冷气,这声音……太可爱了吧!

    “衣冠禽兽!”

    于是她用力拍了几下门,“小姑娘,可以给我开下门吗?”

    “不可以哦~主人现在不在家,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主……主人?”陈云竹脸色由猜疑变为阴郁。

    静静站起来,象征性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最后说:“里面真的没有人,你不要再敲门了。”

    陈云竹继续问话,“没有人?你不是吗?”却没有人应答她了。

    她看着围墙,心中思量着要不要飞进去,“算了,闯人屋舍,不妥。”

    ……

    ……

    “元年者何?”

    “君之始年也。”

    “春者何?”

    “岁之始也。”

    “王者孰谓?”

    “谓文王也。”

    “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

    “这……”任余有些窘迫,“好像……”

    许折负着双手,平心静气地说道:“坐下吧。”然后又示意汤缓缓起身,再问:“隐长又贤,何以不宜立?”

    汤缓缓自信地起身,胸有成竹道:“立适,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背上花了多少工夫?”

    “未过半个时辰。”

    许折点点头,此篇文章很短,半个时辰对于他们这个年纪而言,正好合适吧。

    未过多久,早前来过的那个捕快急匆匆地刚过来,站在外头急切地喊着,似乎有什么大事,“许先生!”

    “怎么了?”

    许折挥手示意他们自行温习,便走了出去。

    “许先生,那个张炎好像死了!”

    许折疑惑地问:“好像死了?”

    捕快跺跺脚,含糊不清地讲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只说有一条手臂放在自家桌子上,人不见了!我陪仵作到现场勘查了一下,直觉告诉我,那张炎恐怕是死了!初步推测是被用刀的妖兽抓走了。”

    许折先是微怔了一下,然后表情渐渐由惊讶转为惋惜:“哦,这真是太不幸了!真让人伤心。”

    他觉得,自己给张炎留下一条手臂,已经很仁慈了。

    捕快却拍着许折的膀臂,道:“最近这段时间,我事情真的好多,一会妖兽,一会野狼帮……不过许先生你也算了了一点心事。”

    “怎么说?”

    “那张炎人没了,自然不会再来找你麻烦,而且上头直接下命令要剿杀野狼帮的帮众,那些恶人现在自顾不暇,也不会再来欺扰你了。”

    许折微笑着说道:“谢谢了。”

    “你谢我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这边就来给你通个信,白天教书没事,晚上就要注意妖兽了,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哎,不说了,这天灾人祸的,搁谁家,都承受不住啊!”

    许折沉默以对。

    他似乎看见了那些遭受袭击的人家破落的屋舍,洒满血迹、碎肉的地板……他们的亲戚邻居会为他们简单下葬,很少有人会哭泣,因为会哭泣的人,大部分也都在那简单的棺材里。

    或许会有某个幸存下来的孩子,远走他乡,习得一身武艺,势要杀尽天下妖鬼。

    ……

    ……

    宁行芷回了淮梅。

    她坐在庭院里木椅上,对面一个胡须拉渣的青年站在一块画纸前,有些神经质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具笔。

    “宁姑娘,将来我会成为一个大画家的,到时候我会赚许多钱,带你看许多风景……”

    “哦……”

    她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郁郁苍苍的老树。

    毫无征兆地,那棵老树开始枯萎,三息之间,彻底死亡,变得枯黄无比,叶子落下便腐烂,化作未来的春泥。

    这三息之间,不仅是她眼中的这棵树死亡,在淮梅,大片大片的老树都失去了生命,像一块块无字墓碑,矗立在茫茫秋风里。

    自苍穹俯视,这些数不清的墓碑连横起来,隐隐约约组成了一个“墨”字。

    那个逍遥的年轻道士,戴着高高的莲花冠,连哄带骗地收了半两银子的看相钱。

    待看相之人走了,他随意自签筒抽出一支签。

    有万里紫气东来,化作一张弥天大网,惶惶若大道,作势要将这支签包围。

    道人抬手,退散东来紫气,而后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签文。

    中。

    不争。

    “无为不争,紫气自来。”

    “可我老了,已经到了怀疑修行的年龄。”

    “我们将自己变成怪物,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