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礼的人生中突然冒出来好多好多的亲属，有主动上门拜访的，有老妈让自己提礼物去拜年的，大家记忆中已经模糊的名字，一个个熟悉了起来。

    今年春节假期，李礼很紧张，好不容易能倒出时间来在奶奶家呆上一天，没想到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去跑亲戚。

    廖原市各处跑亲戚，除了李礼外，每个人都特别开心，尤其是樱桃，她那个一巴掌大小的背包里，已经快被红包塞满了。

    已经晚上8点多钟了，李礼拖着疲惫的身体坐进了车内。

    “小礼，有空常来哈！”

    “二哥，过阵子给你邮递粘豆包！”

    ……

    车子开动起来，樱桃兴奋地抓着妈妈的胳膊，“妈妈，咱们接下来去谁家？”

    李礼有些讶异，这孩子精力真旺盛！

    因为时间很紧，所以他们去亲属家，基本上是放下礼物浅聊个20来分钟就开车走人了，那些关系不错的亲朋一天的时间也拜访了一个遍。

    过年是挺累的，但在欢声笑语的节日氛围中，也不觉得太累。

    次日早晨，在爷爷奶奶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一家人准备返程。

    奶奶眼睛湿乎乎地，抓着李礼的手道：“大孙子，啥时候再回来啊，奶奶还没亲近够呢。”

    “奶奶，五一我就回来。”

    爷爷嘱咐道：“回来的时候，把女朋友领来！”

    “奶奶，那我五一不回来啦！”

    “哈哈，大孙子，注意好休息，名利不是最重要的！”奶奶嘱咐道。

    爷爷道：“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还得继续努力！约瑟夫曾说——”

    奶奶道：“约瑟夫说，你爷爷说得都对！”

    大家笑声中，车子启动，重返春城。

    李爸道：“一会儿去你大爷家看看。”

    樱桃疑惑地问：“我怎么那么多大爷啊？这个大爷那个大爷，好多好多的大爷啊！”

    李爸突然苦涩地一笑：“20多年前，你一个大爷都没有！”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诶，这句话出处在哪？”李妈道。

    李礼：“《增广贤文》：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

    “当初还没生小礼的时候，咱们真苦啊！”李爸哀叹了一声，追忆起了青春岁月。

    车子便在这斑驳的青春岁月的回忆中，开进了廖原城郊的一处农村，李礼大爷家便在这里住。

    这个大爷是李爸的堂兄，小时候他们两个合伙作案，没少惹事儿。

    来到了大爷家，在这里，李礼享受到了动物园围观猴子的待遇，呸呸呸……享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

    院墙门外堆满了人，还有一些人趴着院墙往里眺望的，大家举着手机甚至还有举着单反向里面摄影的。

    李礼盘着双腿坐在炕上，他不停地挪着屁股，炕烧得太烫了，自己此时就和铁板上的鱿鱼没什么区别。

    农村有个特点，在冬季有客人上门的时候，家里的炕啊火墙啊会烧得特别特别热，生怕客人冷着，结果一定是物极必反，热得要死。

    大爷问道：“小礼啊，有没有对象啊？”

    这样的问题，昨天和今天，李礼已经被问过1万回了，估计也是所有适恋年龄的单身青年最头疼的问题。

    “还没有！”

    “大爷给你介绍一个，那姑娘漂亮极了，在省人民医院当护士，人还好——”

    大娘打断道：“用你给介绍啊？我大侄儿是要和女明星谈恋爱的，我大侄儿择偶的标准高着呢！”

    李礼纠正了一下，“其实也不是非得明星，普通女孩也很好，我不在乎这个。”

    大爷一摆手，得意地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小礼人家不挑这个！你都不知道，现在的男明星啊，都不爱找圈里人，那个咱春城的刘晔，是不是找了个法国媳妇么”

    李礼便笑，他目光瞥向窗外，只见大门突然开了，走进两个人，看年龄貌似母女。

    大爷没注意窗外，还在问：“小礼找对象什么标准啊？我除了护士外，再给你介绍几个。”

    李妈答道：“我们还真没什么要求，大家都知道我很开明很随和的，谁给我当儿媳妇谁享福啊！

    不过，最好吧，学历起码得是本科，怎么的也得1、985的吧？要孝顺父母的，勤俭持家会过日子的，身高不要低于160，人品要好，不三不四的不行，要爱读书，天天就知道聊天打游戏臭美自拍的女孩，咱不要……对了，不要有纹身的女孩，纹着其他男人名字的那就坚决不行……我在想想啊，一会儿再补充补充。”

    李爸：“……”

    众人：“……”

    大爷又问：“大侄儿的意见呢？”

    “长得好看就行。”李礼言简意赅地说罢，指了指窗外，“大爷你家来人了。”

    大爷望向窗外，“这不是马虹么？”

    “马虹？”李爸皱着眉头望向窗外，“这是咱高中同学啊。”

    “对啊，当初高中的时候，全班就你和马虹学习最好，马虹要是高考成绩没被别人顶替的话，她也和你一样是大教授了！造化弄人啊！”

    李爸此时唏嘘不已，叹了口气，“命运啊！”

    李妈白了他一眼，“命运不公是不是？要是这个马虹没被冒名顶替也上了大学，还有我什么事儿啊？你们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

    李爸一个寒颤，连忙道：“我能看上她？真有意思！我的眼界多高啊，这个大家都知道，年轻的时候相亲那么多女孩，我都没看上！是不是？”

    众人连连点头。

    “我二弟的确是啊！”

    “嗯，记得给二哥写情书的女孩可不少！二哥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相亲那么多次，遇到那么多优秀的女孩，二哥都不喜欢。结果就被二嫂你给迷得五迷三道的了，二嫂你说你咋就这么有魅力呢？”

    ……

    李妈眨了眨眼，“老李，你不是说，遇到我之前感情懵懂没约过姑娘么？”

    李爸一怔，完，装了20多年，还是不小心露馅了！他连忙转移话题，起身走向门外：“她怎么来了？我去接一下老同学。”

    片刻后，李爸和大娘便把这对母女迎进了室内。

    大家一阵寒暄中，那个红肿着眼睛的女孩，目光时不时地偷瞄一眼李礼，她显得拘谨而又羞涩。

    境遇对人的改变实在太大了，马虹和李爸李妈同岁，不到45，但马虹已经显出老态来了，眼角堆满了皱纹，那双操持农计的手非常粗糙，骨关节格外地大。

    马虹和大家热聊的时候，她突然看了看李礼：“这孩子有对象了么？”

    得！+1！

    以后逢年过节，能不能把这个问题文字yù一下？

    “姨，还没有呐！”

    “哟，这么出色还没有女朋友？姨给你介绍一个！”

    李礼崩溃，面对这个标准程式化的一系列问题，李礼欲哭无泪，看着吧，接下来还得问对女方有什么要求呢！

    马虹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身高、体重、学历有什么要求么？”

    看看，果不其然吧！

    李爸指了指那个女孩，疑惑地问：“你家这姑娘，怎么了？”

    “哎！”马虹叹了口气，将话题拉回到了主旨，“雨菲说她想要报电影学院，我不同意，这几天就在家跟我闹别扭，今天听说你们来了，她说她要伸冤，要让小礼给她主持公道！”

    李礼闻言笑了笑，他额头上仿佛生出了一个金灿灿的月牙。

    李妈不理解：“孩子想报就报呗，干嘛拦着啊？”

    “明星是谁都能当的么？那不是白日做梦么？有那时间安心好好学习，冲刺一下考个好本科，这才是正路。你们说对不对？”

    李爸摇了摇头：“孩子有梦想的话，还是让她试试吧！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儿，去不去尝试，又是一回事儿！”

    “那不是耽误考大学了么？学习改变命运啊，我总跟她说！你看看，你李叔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还有你妈我，也是最典型的悲惨例子！”

    李爸叹了口气：“时代变了，能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因素太多了，学习成了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因素。还是不要阻拦孩子追梦吧，再说这孩子长得挺漂亮的，是不是小礼？”

    李礼点了点头，“嗯，挺漂亮的。”

    李礼只是在客套而已，其实这姑娘并不是很漂亮，属于耐看亲切型，气质很邻家，她面颊消瘦，眼睛很大，浑身透着一股无辜的可怜楚楚的状态，不过这种状态可能跟现在的心境有关。

    马虹固执地道：“追梦，本身它就是个梦啊，不切实际啊！再说了，马上就高考了，这不影响孩子考本科么？”

    李礼问道：“孩子学习怎么样？”

    “期末联考打了328分。”

    李礼连忙将头埋在了炕里，硬憋着没笑。咱可不是笑话人家分数低啊，这个绝对没有！咱笑得是认不清现实啊！328分的成绩，走多大运能在4个月后考上本科啊？

    李礼真想告诉这位阿姨，目前来看，考本科和考艺术院校之间，好像考艺术院校的机会更大些。

    毕竟，考艺术院校的话，文化课的线是勉强过了。

    李礼整理了下表情，抬起头道：“其实也可以试试，多一条路嘛，况且孩子喜欢艺术。”

    听到了李礼的支持，王雨菲瞬间扬起了脖子，她激动地道：“瞧瞧！我哥都这么说了，你就是固执！”

    “是我固执么？你这想法根本不现实！”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现实？”

    ……

    母女二人又争执起来了，李礼见状，道：“雨菲，我给你留个电话号，如果想报考艺术院校的话，有什么不懂的就给我打电话。”

    王雨菲喜道：“谢谢哥！”

    马虹这时问道：“孩子，你们娱乐圈是不是特别乱啊？女孩子适合么？”

    李礼笑了：“哪个圈都乱，学术圈也乱，就是没高度曝光在媒体镜头下，对吧爸？哪一行都是看个人品行。”

    马虹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李礼猜测她不同意女儿考艺校的原因之一，是担心这滩水太浑浊，怕女儿上当吃亏。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离开了大爷家，结束了廖原之旅，车子飞驰在省道之上，返程。

    李礼坐在副驾驶上，他从背包里拿出了爷爷奶奶给的两个红包，拆开一看，爷爷奶奶分别给了1000块钱，总计2000元。

    李妈问：“2000块钱？”

    “嗯！”

    樱桃见状，也打开了自己的小背包，拿出了一大沓红包，她征询道：“妈妈，我现在也能拆开看了么？”

    “看吧。”

    樱桃美滋滋地一个个拆开，其中有1000的，有500的，最少也是200块的，发达啦发达啦！樱桃双目放光。

    李妈道：“好，交给我吧！”

    樱桃猛地将一堆红包塞进了包里，死命抱在怀里不松手，“叔叔他们都说了，这是给我的，给我的给我的给我的！！他们不让我给你！！”

    “你给我，我给你攒着，以后你结婚的时候给你买婚纱，给你置办嫁妆！”

    樱桃撅着嘴，完全无感！

    李妈想了想：“攒钱给你买好吃的！”

    “我现在就能买！！”樱桃可不傻，现在就能买到吃的，凭啥让她以后再买好吃的？

    李妈：“呃……”

    这点儿小问题都解决不了，李礼也是无语了，他道：“咱妈给你攒钱啊，是为了买一种机器，这种机器叫做‘美食售卖机’，它能生产出好多好多好吃的，装在卧室里，想吃什么就摁下对应的按钮，它就蹦出来啦！”

    樱桃疑惑地问：“不用去超市么？”

    “当然不用，这机器比自动售卖机先进多了，种类全，想吃啥有啥，而且能吃一辈子呢，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躺在床上管饱！”

    “哥哥你骗人！机器里的好吃的要没了呢？”

    “厂家定期给你来存货啊！你最爱吃什么，就多给你存什么！”

    “真哒？”

    “当然啦！”

    樱桃双眸向上可爱地眨了眨，满脑袋里都是躺在零食堆里那幸福的画面，她突然问道：“能Siri么？”

    “当然能啦！你告诉它想吃什么，那吃的直接往手里掉啊！”

    樱桃喜色满面，她突然将怀里紧紧捂着的小包包送到了李妈的手里，激动地道：“妈妈，给你！”

    此时此刻，李礼已经脑补出多年以后的场景了，已经亭亭玉立的樱桃重提旧事时，一定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哥，你曾经助纣为虐！”

    樱桃开心地嘴里哼着歌，已经按捺不下对美食售卖机的憧憬了，她急切地问：“妈妈，咱还缺多少钱才能买啊？”

    “还差2000！”李妈的嘴角荡起了一丝坏笑。

    “2000？”樱桃瞬间讨好地望向了哥哥！

    李妈在满脸坏笑地看着他，樱桃充满渴望地看着他，李爸特别同情地看着他，李礼他满面悔色，此时想到了很多汉语词汇：

    过河拆桥！

    卸磨杀驴！

    兔死狗蒸！

    ……

    以及若干年后，亭亭玉立的樱桃的“拍手称快”：“哥，这就是报应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