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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新丰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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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新丰尉: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食蝻大会

    新丰县与渭南县的交界处,芦棚搭起,正好一县一半,谁也没法说他们出县了。

    虽然只是禁县令私自出县,但上佐们也得顾忌一点,没事也别乱出界。

    地位有点不对等,马四垄应该与丘英起对话,却选择了柯斜这个下官。

    邀请柯斜的目的,除了借柯斜吃跳蝻一事安抚渭南县子民之外,更是为了接待文学馆直学士盖文达。

    (上一章盖文达的官职错误,已更正。)

    美须雅貌的盖文达见到柯斜,一向严肃的面容如沐春风,轻拍着柯斜的手臂,得意地开口:“国子监出了你这长脸的,虽然是出自四门学,老夫也有脸面了。”

    柯斜的举措无论对错、效率如何,至少是真心实意在做事,国子监的老家伙们也想沾点光、表达一下对学生支持的态度,便把当年与柯斜有过交集的盖文达推了出来。

    盖文达由从六品上国子助教升为正五品上国子博士,在国子监仅次于祭酒与司业,正式跨入士大夫行列。

    就算是当国子助教时,他的身份、品秩也直接盖过四门博士,这也是他当初支持学生间切磋武艺能通过的原因之一。

    没有一定身份地位,说的道理再对,也是“正确的废话”,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应该的事多了去了。

    至于文学馆直学士,是没有具体品秩的,“直”通“值”,轮流上值而已。

    但文学馆是当今龙潜时创立的官衙,能进文学馆的都是饱学之士,几乎都前程远大,个个都青史留名,人称十八学士。

    可以确定,十八学士的学问至少是一时之选,但人品就有上下之分了,比如说许敬宗趋炎附势,后来被称为唐朝第一奸佞。

    当然了,许敬宗人品是不好,节操向来为负,但也没怎么主动害人,名声臭是支持废王立武、家教不严、随意篡改史书所致,他的子孙也照样活跃在朝堂。

    安史之乱时,最惨烈的睢(suī)阳之战,主将许远就是许敬宗的玄孙。

    国子监生出来,混一个官身易如反掌,但还敢考明经科且拿得第六这个名次的就不多了。

    天下藏龙卧兽,当年的状元孙伏伽出身万年县一法曹,不见得国子监就一定独领风骚——并不是最好的老师就一定能教出最好的学生。

    柯斜的官声不错,抗旱、赈济搞得有声有色,不管怎样,说出去都挺有颜面的,所以整個国子监也有意借柯斜的名头在长安城中宣扬一番。

    “司业想来,是老夫仗着资历抢了个先。”

    盖文达的话说得好听,翻译翻译就是:本该司业来的,但司业与柯斜素无交往,所以,多少教过柯斜两天的盖文达来了。

    柯斜轻笑:“博士来可正好,司业太高,学生可够不着。”

    还是以学生自居,后面的话自然就更好深入了。

    盖文达一挺身板:“圣令,停周公为先圣,立孔子庙于国子监,以宣父(孔子、孔丘)为先圣,颜子(颜回)为先师。”

    国子监这样做,地方上的州学、县学当亦步亦趋。

    周公就是姬旦,早年的先圣就是他,民间常说的“周公之礼”,周公就是说他,因为他规定了非夫妻不得交合的礼仪。

    《周礼》也是他主编的。

    孔子在历史上的地位,是儒生们一步步抬上去的,现在还不是他的最高峰。

    有这一条,孔颖达、颜师古在群儒中本就突出的地位就更高了。

    马四垄叉手:“渭南县领命。”

    柯斜叉手:“新丰县领命。”

    这是儒家的胜利,谁让他们掌握了话语权呢?

    柯斜不可能提出反对意见,再怎么说他也算儒门弟子、既得利益者,怎么能端了饭砸锅?

    再说了,祭谁不是祭啊。

    盖文达笑着摆手:“这是私下聚会,又不是什么衙门,那么严肃就无趣了啊!话说马四垄,你不是要请老夫吃虫吗,虫呢?”

    马四垄笑道:“渭南县供跳蝻,新丰县来烹制,学士来品评,当为一段佳话。”

    周边的一些庄户,趁着歇息的时间凑过来看热闹了。

    里正驱着十几名娃儿,各自提着半桶淹死了的跳蝻,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只是让娃儿们捉跳蝻,一人两三文钱就足够使唤了。

    柯南梦率着几名小助手,掐头、去肠、清洗下铛,小火滚油,香味飘逸。

    马四垄坐在渭南县一侧,鼻翼轻张:“香!就冲这香味,我赌它一定好吃!”

    柯斜轻笑。

    香是香,就是费油,好多庄户再三权衡,只能选择烤的。

    坐到中间的盖文达左右瞅瞅,开口笑道:“你们还真谨慎啊!合着老夫这一腚就了两县之地,好大的腚啊!”

    柯斜忍不住大笑。

    盖文达在国子监是很严肃,那是职业素养,出了国子监就恢复了本性,很有趣一小老头。

    不是公事,自然是能饮酒的。

    柯斜一摆手,司法史蒋道理带人将一坛坛新丰石榴果酒摆到每个人面前。

    坛是小坛,大约有成丁肚子大小,酒也是甜的、凉的,搭上刚刚出铛、洒上佐料的金黄色跳蝻,引得盖文达食指大动。

    一箸挟了跳蝻扔进嘴里,随即吐了口热气,盖文达细细咀嚼起来。

    香脆爽口、外焦里嫩,竟出乎意料的好吃。

    本以为这蝻最多味道将就而已,却不知竟可媲美珍羞了。

    再配上一口香甜的石榴果酒,妙哉!

    “新丰地小,也就石榴果酒能拿得上台面,跳蝻配石榴果酒才是天作之合。”柯斜挟带私货了。

    盖文达与马四垄相视而笑,盖文达一指柯斜:“明明是个九品县尉,却操着六品县令的心。”

    柯斜苦笑:“没法,新丰县穷啊!学生到任,本想着捞点不过分的钱财,可到了仓曹的钱库一看,空空荡荡。”

    “哦,错了,还有一只面黄肌瘦的老鼠,叼着一文钱扔到我脚下,显然是看不得我这穷样了。”

    都知道柯斜是在说笑,可真没人能忍住。

    盖文达摇头:“这一顿酒,可真贵!罢了,但国子监准备宣扬你的事迹,以为后进的楷模,你莫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