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已经很久没有送来过这么多尸体了。”

    “平日也就是三五具。”

    姬源开口，“仔细想想，着实有些怪异。”

    “天底下哪有过不死人的时候。”

    他想起鬼灵将说的进食之事，荒野外无人埋葬的尸体，是不是都被尸鬼们吃了。

    可偌大的黑石县，乱葬岗囊括方圆几百里地。

    要笼罩如此大范围，需要多少尸鬼？

    姬源想到这儿，头顶直冒寒气。

    “咦，怎么王胖子他们也在？”

    张苗眉头一皱，拍了拍姬源。

    “王胖子？”

    姬源朝着远方眺望。

    还真是。

    护送尸车的队伍里，竟然还有王胖子。

    “孙雨时也在。”

    “这两人什么时候和卢大人攀上的关系。”高朋一行人也忙出来。

    一路小跑着奔向乱葬岗南界。

    姬源和张苗紧随其后。

    等赶到队伍面前，众人在牛五的带领下，恭恭敬敬的朝着卢崖一行人行了礼。

    “卢大人，方大人，杜大人，一路辛苦了。”

    牛五微笑着，在为首的三骑面前弓着腰。

    面前的三人都是食禄仵作。

    身后押运的队伍里还有刘大刘二。

    其他人，腰间同样挂着狗毫符。

    清一色的仵作行人。

    好大的阵仗。

    姬源往拉尸的马车上看去。

    尸体上虽然盖着枯草和积雪，但露出的手脚和皮肤却能瞧见。

    煞白的手脚，好似被抽骨吸髓一般干瘪。

    被称作方大人的大腹便便的男人缓缓张口，说道。

    “这里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尸鬼横行，已是猖獗。”

    “我殓尸司雇佣、委派一众好手，入山调查尸鬼老巢，损失惨重啊。”

    “这些大乾勇士，尔等好好安葬。”

    “请大人放心！”

    这话不是牛五刀疤脸讲的，而是两人身后的高朋。

    他抢过了话头。

    众人回头看去，姬源看着听到‘尸鬼’二字后，高朋脸上并没有惊讶。

    显然高朋也有自己的‘神通’。

    到底是长了他们几年资历的老人。

    至于高朋身后的那些个仵作学徒，看见车上尸体的模样，脸色惨白如纸，却也不敢多问。

    “对了，还有一事要宣布。”

    方大人鼻孔朝天，慢吞吞说道，“此次勘察尸鬼巢穴情况，王胖子、孙雨时，同样劳苦功高，出力甚大。”

    “此功记在仵作行人的考核之列。”

    说罢，方大人看向身边的卢崖。

    语重心长的说了句，“老卢啊，这你可别忘了。”

    “这功劳起码也能得个甲字吧？”

    “嗯。”

    卢崖蚊子哼一般应付下来。

    这一声嗯，却让队伍里的王胖子与孙雨时都不由的挺了挺胸膛。

    王胖子还调戏似的往姬源这边看了一眼。

    不过那目标显然不是姬源这种‘白身’。

    而是当初拒绝了他邀请的张苗。

    “呸！摘别人桃子，恶心。”

    张苗在身边啐了一口。

    高朋的声音又出乎意料的响起，他说道，“大人，我们虽闻考核许久，却还不知道这仵作行人的考核，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啊。”

    “就是啊。”

    身旁，还有几声稀稀落落的附和。

    方大人听出高朋的不满，却也没有咄咄逼人。

    仍旧是一副慢吞吞，脸上带着笑的模样。

    “军中有斩将、夺旗、陷阵、先登四大功。”

    “咱们殓尸司也有。”

    “杀尸鬼算功，斩鬼灵将为大功，刺探尸鬼情报算功，找出尸鬼巢穴算大功。”

    “凭借功绩，分为甲乙丙丁四等。”

    “保人足够的前提下，功劳最大的三人晋升为仵作行人。”

    说话的时候。

    这位方大人扫视在场的众人。

    “这不单单是仵作学徒晋升的规矩，也是仵作行人晋升的规矩。”

    “咱们殓尸司，向来是按规矩办事。”

    高朋顿时涨红了脸，“那…那按照您说的规矩，王胖子和孙雨时已经是顶格的甲字功劳。”

    “岂不是已经升了？”

    方大人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可卢崖却打断了方大人，“甲字，又不是只能拿一次。”

    “你若是能拿一甲一乙，而这两人还是只有一甲。”

    “自然是你来坐这个位置。”

    “我说的对不对，方大人？”卢崖回头看向方大人。

    方大人微笑着点点头，“是这样。”

    “咱们殓尸司向来是按规矩办事，公正、公平。”

    高朋没话了。

    姬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虽然已经从牛五那知道了乱葬岗内‘卧虎藏龙’，不少人都关系很硬。

    但也没想到，

    王胖子和孙雨时竟然会来一手先发制人。

    ……

    城今天是进不了了。

    姬源等人给这些大乾勇士，下葬、唱歌、立碑忙活了整整一天。

    卢崖众人鸠占鹊巢，征用了牛五他们的小屋。

    剩下的仵作行人占了他们的单间。

    一级一级落下来。

    姬源他们又住上了大通铺。

    他躲在木仓外面图清闲，同时思考接下来的路子。

    自己现在太被动了。

    被王胖子这群人牵着鼻子走。

    自己的人脉不够，够不上殓尸司里面称得上官的大人物。

    思索间。

    拐角之后竟然传来熟悉的对话声。

    “这次是稳妥了。”

    “咱们两个一人一個甲字，算是将这两个名额坐实。”

    是王胖子和孙雨时！

    姬源瞬间知道了两人的身份。

    他竖起耳朵，蹲在拐角后面。

    王胖子声音有些沉重，“那也未必吧。”

    “你担心什么？高朋？还是张苗，又或者那个姬源？”

    孙雨时不以为然。

    “勉强称得上对手的，应该就他们三个吧。”

    王胖子笑道，“高朋算不上，张苗和姬源这俩人可不一般。”

    “刚刚立碑的时候你注没注意，这两人的太阳穴鼓起，浑身壮硕的劲，明显是练家子。”

    “可能都有力壮境界了。”

    “尤其是那姬源，他本就是天生神力，刚刚搬碑石的时候气都不喘一下。”

    孙雨时嗤笑一声。

    “哎呀~你知不知道，乱葬岗晋升仵作行人的名额为什么不是两个，四个，五个？”

    “偏偏不多不少就三个？”

    王胖子缓缓摇头，“还请孙兄解惑。”

    孙雨时解释道，“是先有的萝卜，再有的坑！”

    “是因为先有你我三人在乱葬岗，所以乱葬岗才有的三个名额。”

    “给殓尸司捐钱最出力的王老爷，还有我的那位黑石折冲府，冲字营队正的老爹。”

    “再就是张苗那个丰和楼掌柜的侄子。”

    “这三个位子，雷打不动，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王胖子恍然。

    孙雨时的背景更硬，这次就是冲字营专程派了人来协助他们。

    让他俩捞到了这笔功劳。

    所以孙雨时知道的消息自然也就更多。

    “可我还是担心那个姬源，那家伙一身的力气，肯定是很能打的。”

    孙雨时拍拍王胖子的肩膀。

    “能打有个屁用啊。”

    “他就是真能拿个甲字，咱俩坐着也能再来个乙字，丁字，总之肯定会让他输个心服口服的。”

    “再不济，他的甲字就不能有咱们一份功劳吗？”

    两人相视一眼，随即畅快的笑了起来。

    墙后的姬源默默听着两人的声音逐渐走远。

    想和这两人抢名额，确实不太现实了。

    他们的对话虽然刺骨，却也都是实话。

    “看来得另辟蹊径才行。”

    姬源低声呢喃。

    比如……

    若是三个坑里，少了个本该进去的萝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