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如韩大勋所料从街的尽头拐了出来。

    只不过，他脸上的喜色没有维持太久，“该死！他怎么还缠着我的娇娇！”韩大勋低声咒骂一声。

    在马车的旁边，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人，蔡五。

    如果说韩大勋是单恋一枝花，那蔡蓧就是一树梨花天天压海棠、压杏花、压迎春花……

    关键人家还总是打着闻丝竹雅致之乐的名号行那嗯嗯啊啊的事情。里子面子全都给他拿去了。

    “好了好了，我就给你送到此处吧。”蔡蓧骑着马打着哈欠，尽显慵散。

    他拉开窗帘，朝着里面看了眼里面斜靠半露香肩的女子，嘴上扯出一截邪笑，“没想到你挺能折腾的么，昨晚都没睡好。”

    “讨厌~”金娇风情万种的看了一眼蔡蓧，“官人~再送一程么。奴家今日特地约了那个韩大傻，非要教他死心不可。”

    “官人您也不想他一直死缠着我吧！”说着，金娇刻意抖了抖肩膀，身上那毛毯子又往下滑了一寸，极具诱惑。

    蔡蓧喉结微动，被榨干的身体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又生机勃勃了。

    刚刚的困只是托词，无非不想因为一个舞姬而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好吧，虽然蔡京嘱咐过别因为女人失去理智，但从理智上说，这韩大傻的父亲不过是千牛卫中郎将，四品而已，这韩大傻还不是他父亲的心头好，更加不用放在心上。

    得罪又如何？

    一个门卫的儿子罢了。

    这么想着，他伸出一只手，探到车内，好一阵天翻地覆的搅合，惹得车内尖叫连连。

    也还好蔡家的护卫够专业，要不是受过专业训练，谁能保证在这种环境下能不走神。

    在三楼窗子上的韩大勋这下彻底黑了下来，二话不说，拿起一旁当作摆式的吴定石，就冲了下去。

    “欸！干嘛去！别冲动啊！”高坎看他那样，赶忙追了上去，“大勋，听我一言啊！”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

    关键这花…还是一朵二手玫瑰啊……

    由于樊楼面前这条大街是主干道，行人颇多，所以马车速度一直放得很慢，七八百米的路程走了得有五六分钟。

    韩大勋此时站在店门口，七八個小厮拉着他，像是拉着一头倔强的公牛，情绪激动的脸都涨的通红，高喊着要蔡五好看。

    高坎不好意思的缩在人群里，要不是怕这个头铁的弄得最后场面没法收场，他都想跑路了。

    好吧，李师师乃主要原因。

    要知道，这是一个赵佶都要挖地道爬出来看的绝色女子！如今还是个丫鬟，要是自己有机会截胡，那他奶奶做梦都会笑醒。

    “衙内，这里人多，要不我们退到外头一些？”不知何时，新任大保镖马杨很负责任的出现在了高坎身旁。

    “不用，一会儿我们可能还要出场，你热身一下。”高坎看着缓缓驶来的马车和那一群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蔡府护卫，大概也能看到韩大勋的结局了。

    也在这时，蔡蓧一夹马腹，来到众人跟前，随意扫视一圈，最后才将目光放在韩大勋身上。

    棕黄马神气非凡，打了个响鼻。

    “哟，这不是韩子奇么！”蔡蓧把马鞭折在手里，虚空一指，身体微微前倾问道，“我看韩兄满面红光，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底下看热闹的高坎都在心里喊了声卧槽，这蔡蓧说话够毒的啊！

    “你——！”韩大勋一时憋不出什么话来，手也都被小厮给拽着，只能对他怒目而视，“蔡五，现在且让你得意！”

    “蔡五也是你能叫的！？”蔡蓧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股火，手一抖，一鞭子抽了过去。

    蔡五只有皇帝老子和他老子才这么叫，这韩大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名号，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坎一门心思扑在了刚到的李师师身上。

    马车靠近，车架前面坐着一个丫鬟，穿着百花曳地裙，头发盘成一个仕女髻，手中拿着一个小沙锤一样的乐器，不过上面缀满了银片，而在手腕之上，一串朱红色璎珞煞是好看。

    是李师师没错了。

    她的那双眼睛宛若秋水一般，清澈、明亮，在两人不经意的对视中，高坎看到了她的青涩动人，侧颜姿色万千，微风吹拂下，无须多言，也无法多言。

    “啊！”一声惨叫。

    高坎头也没回，叫的这么惨，应该是小鹿撞疼了。

    他摸了摸心口，砰砰直跳，果然，小鹿蹦跶的很卖力。

    “蔡五、蔡五、蔡五，我就叫了怎么着！”韩大勋瞪着眼，脸上那条血痕更让他的面目狰狞。

    他腿四处乱踹，却够不到蔡蓧分毫，只得放着嘴炮，“告诉伱！今天我收拾不了你自有人收拾的了你！想揍你的人不少，我还排不上队哩！”

    “韩大勋，你也别在这大放厥词了，我如今有官名在身，再让我听见这般逆上之言，参你韩家一本，信不信连你爹都不好过！”

    蔡蓧见韩大勋完全没有理智的样子，也懒得再和他废话，若是再让他多说两句，自己生气倒是其次，他说出点不好听的话污了他蔡某人的名声可不好了。

    高坎知道，自己再不下场，自己这沸羊羊兄弟可要被那蔡蓧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他上前一步，护到韩大勋前头，学着菜市场大妈的口吻，“蔡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对我们升斗小民左一个参一本，右一个治你罪，真是好怕怕啊~”

    说着，他环顾看热闹的人群，手往上抬了抬，“来来来，大伙都看看，我们蔡大人的天颜。那么大一个青天大老爷，非要和我这傻兄弟抢媳妇，你们说说，有什么道理么这是！”

    逢人不说肺腑话，遇事先把水搅浑。

    老祖宗留下来的吵架真言，高坎熟记于心。

    经过他这么一起哄，众人纷纷对蔡蓧开始指指点点。

    蔡蓧还没反击，韩大勋听不下去了。

    “我不傻！我这…这…”韩大勋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这叫专一！”

    这一下，韩大傻的人设坐实了。

    此时，楼里出来看热闹的一个常客认出韩大勋了，大喊一声，“这不就是东京第一深情的韩大傻嘛！”

    他嚎完一嗓子，众人也都开始议论起来。

    “原来他就是追妓子追了两年的韩大傻啊！”

    “可不是么，只要这舞姬有吩咐，无论雨雪，无论日夜，没想到这舞姬吊了他两年，扭头攀附上蔡家了啊。”一个拿着文士扇的人摇头晃脑，砸吧着嘴，“真可谓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啊！”

    人群中一个白胡子老头长叹一声，“老朽在东京那么些年，这么痴情的种也只见过他一个！”

    高坎听到人群中的议论声，见可怜与同情占了多数，心中蓦然浮现了四个字。

    人心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