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漩涡穹顶，闪电密集环绕。

    红色灼河蔓延地表，穿梭红色山峦之间，不见来源兀自流淌，也不见尽头不知流向何处。

    刺鼻的硫磺伴随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感应到无比真实存在的地狱，而非虚假的投影，众人皆是心惊肉跳。

    来晚了，千眼魔已经开启了地狱之门！

    以冈瑟为首的教廷中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尤其是冈瑟，猛然间想到了千眼魔在图书馆顶楼说过的话。

    人间自以为掌握了魔鬼降临的套路，魔鬼又何尝不是，地狱也一直在进步。

    蕾娜塔挥舞圣光大枪冲入，冈瑟捧着黄金律跟上，无论如何，教廷都肩负着阻挡魔鬼降临人间的重任，这是信仰，也是他不能后退一步的原则。

    “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做无谓的牺牲。”阿特利大声下令，让战术小队有序进行撤离。

    地狱和人间接壤，哪怕面积看似不大，魔鬼的实力也会发生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全程挨打都得是黄金法师，人均白银十字水平的战术小队根本不够看。

    奥布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踏入地狱，他挥手推开一道传送门，以便战术小队成员尽快撤离。

    “尽快离开，这里的空间非常稳固，天使打破的缝隙不会一直存在，现在不走，待会儿再想离开就晚了。”

    战术小队成员们没有迟疑，按照队长阿特利的命令有序撤离。

    直到他们全部离开，直到通往地狱的空间裂缝愈合，直到空间重新稳定下来，奥布都没有选择进入地狱。

    太危险了！

    传奇法师不愿冒险，选择了相信教廷，天使+黄金律的组合足以和魔鬼同归于尽。

    即便冈瑟和阿特利中的一个侥幸未死，事后追究起来，奥布也不慌，他并非什么都没做，帮助战术小队离开，为天父教廷保留了崛起的火种。

    还得谢谢他呢！

    想到这，奥布不再犹豫，转进自如，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很自由法师。

    ————

    镜头来到红色的崇山峻岭之间。

    千眼魔高居王座，身影闪烁不明，不时发出一声痛苦低吟，他的灵魂在穿梭两界通道时破碎重组，思维逐渐壮大，痛并快乐着。

    “布鲁斯，还没好吗？”

    千眼魔声音沙哑，语气中也多了几分不耐烦。

    “快了，马上就好。”

    别催了，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因为我一点也不急。

    韦恩的声音也有几分不耐烦，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有些懒得演了。

    笑死，哪来的布鲁斯，待会儿就让你尝尝亡灵大宝剑的厉害！

    韦恩不清楚现在的千眼魔有多强大，也不清楚套上死亡骑士的马甲能否战胜对方，估摸着最多五五开，有且极有可能不是千眼魔的对手。

    问题不大，千眼魔生怕自己能赢，选择了比地狱难度更可怕的卧槽难度，亲手给韦恩递上了一把神器。

    熔岩领土！

    这是一片无主的领土，和祭坛一样都是傲慢之主留下的，谁能成为领土的主人，谁就能获得领主的所有权柄。

    成为领主的条件很简单，傲慢之主作为原主人，拥有优先继承权，当他放弃继承权退出竞选梯队，其他竞争者想要成为领主必须经过祭坛的转生仪式。

    转生仪式并不复杂，但祭坛非常复杂，糅合黄金律和神曲两种力量，远没有千眼魔想象中那么简单。

    在千眼魔的推测中，伟大的傲慢魔神将天堂和地狱的力量结合，巧妙避开了天堂对地狱施加的封印，卡了个bug，使得魔鬼可以自由进出人间。

    祭坛将魔鬼之血转生为人类分身，反之，能将人类的血液转生为魔鬼分身，天使在这里充当担保人的角色。

    天使：身份没问题，我说的，放行！

    又因为两种力量相互结合，人类/魔鬼的分身潜力非常强大。

    受眼界以及对历史真相的了解，千眼魔的推测不能说错，他只是低估了祭坛，更低估了傲慢之主。

    因为推测有误，千眼魔白嫖的计划注定会走入误区，认为祭坛是成为领主的钥匙，祭坛不重要，领土更重要。

    不能说错，魔鬼们在地狱打生打死，动不动就撕毁盟约背后捅刀，为的就是扩张领土。

    千眼魔原本是有机会的，他可以通过钥匙成为领主，但因为层层外包，几个目标都不符合纯洁的要求，他至今没有找到匹配的肉身。

    现用的身躯是炼金改造的产物，血脉遭受污染早已不是人类，无法通过祭坛进行转生。

    在本体久坐王座，持续接受思维的情况下，千眼魔又被死亡骑士放了鸽子，没有太多周旋的时间，不得不将忠心耿耿的小弟拽了过来。让其先成为临时领主，等他的思维全部到位，再夺走小弟的身躯成为新领主。

    若非小弟是二五仔，运气好的话，他的计划真有可能成功。

    韦恩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地狱的情况，也不知道历史真相，更没见过傲慢之主，但通过祭坛转生的分身，他深深明白了一個道理。

    领土不重要，钥匙才是关键！

    至少，在这片瘠薄的领土上，祭坛才是傲慢之主留下的最大财富。

    随着韦恩持续注入思维，他的魔鬼分身，也就是白色蝙蝠长开。

    从最开始两个翅膀一团球，巴掌大小，到现在的身高两米，四肢头颅一个没少，长势非常喜人。

    韦恩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名字，将这具分身暂时称为蝙蝠魔。

    蝙蝠魔身高两米，通体苍白，和韦恩融合贪欲之书后的皮肤极为相似，筋脉起伏的肌肤如同隆起的增生组织，胸口裂开竖线独眼，向下延伸漆黑墨色。

    混迹在泥石流中的一股小清新，除了他，没人长得这么别致。

    除了这些部分，蝙蝠魔的其他样貌特征就是妥妥的地狱风了。

    白色下巴、黑色嘴唇、森白的吸血獠牙，鼻梁以上的部位，半张脸和脑袋被黑色角质覆盖包裹，六颗金色瞳眸左右排开，三三对称非常整齐。

    苍白的双手上，黑色指甲锋利细长，蝠翼内白外黑，背后脊骨凸起，尾椎骨的位置，延伸出一条长度超过两米的白色尾巴，只在尾尖部位呈现黑色。

    分身彻底成熟，至少已经突破成长期进入了成熟期。

    韦恩通过分身，感应到了脚下的领土，获得权限之后，他更加明白了钥匙的可贵。

    有一说一，纯路人，说句公道话，为了保护人间不被魔鬼入侵，千眼魔亲手将神器托付给正面人物，他太拼了。

    韦恩被这股精神感动，准备含泪将千眼魔斩杀，左边是死亡骑士，右边是魔鬼分身，这把稳了。

    轰！！！

    空间裂缝撕开，煌煌圣光降临。

    韦恩和千眼魔同时看向不速之客，那是一个略显矮小的身影，背后张开圣洁羽翼，幻化圣光为圣文铠甲、圣枪。

    “布鲁斯，天使来了，阻止他。”

    “哦。”

    韦恩随口敷衍一句。

    偏偏在这个时候！

    韦恩眉头一皱，分身传来预警，他感同身受，察觉到了天使的强烈敌意。

    一个是如假包换的魔鬼，一个是炼金后的半成品，蝙蝠魔被天使视为首要清除目标，千眼魔反倒成了其次。

    圣光横扫而下，狂暴的白色洪流激荡数百米，如同大海啸一般轰隆而下，沿途淹没熔岩灼河、红色山峦，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仅一个眨眼，韦恩所在的红色山峦便被夷平，宏伟的十字圣光撕裂黑暗，射入穹顶之处的黑暗漩涡，如同一柄白色大枪，狠狠插入了地狱之门。

    ……

    韦恩在圣炎袭来的最后关头，一头扎进蝙蝠魔体内，尚未来及熟悉这具身躯的操控方式，便被气浪卷携和祭坛一同坠落岩浆。

    身为领主，领土的每一个区域都是他的所有物，岩浆自然也不例外。

    岩浆的热力不仅伤不到他的身躯，还像泡温泉一样舒坦。

    韦恩本打算就这么一直躺着，静待天使离开，顺便通过岩浆的热力将祭坛融化，在自己之后，再无第二个成功转生的魔鬼分身。

    这么好的宝贝，他已经得手了，便宜别人等于他血亏，必须毁掉！

    很可惜，天使没那么好糊弄，专精战斗，对魔鬼嗅觉精准。

    魔鬼想躺平，天使不同意。

    天使：魔鬼，站起来！

    ……

    千眼魔目瞪口呆看着红色山峦倒塌，他的心腹爱将布鲁斯、寄予厚望的魔鬼分身被瞬间抹除，连祭坛也一并跌落岩浆河流，眨眼间消失不见。

    一点挣扎都没有。

    “没了？！”

    “傲慢之主的大手笔只有这种程度？”

    变故来得太快，直接把千眼魔吓傻了，看得出，不是天使太强，而是魔鬼分身太弱，弱到一击都无法承受。

    但很快，千眼魔就不这么认为了，天使的攻击还在继续，圣光、圣炎不要钱似的砸向岩浆河流。

    或许布鲁斯已经死了，但魔鬼分身还在，没人控制，不知道反抗罢了。

    “也好，你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赏赐，忠诚！”

    千眼魔闭上眼睛，试图操控蝙蝠魔的思维，他污染了布鲁斯的思维，布鲁斯的思维形成了蝙蝠魔，按照等式，蝙蝠魔受他控制。

    失败了，这是一个不等式！

    千眼魔尝试各种办法联系，始终都无法和蝙蝠魔取得联系，查无此人，呼叫空号，仿佛他从未污染过布鲁斯一样。

    “这不可能，一定是……”

    一定是圣光的缘故！

    千眼魔慌乱不已，赶忙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他强忍着接受思维的痛苦便要站起，先解决天使，再接受更多的思维，直到本体彻底降临。

    成功触手可得，没理由倒在最后一步。

    就在这时，场中异变突起，两个扇动光翼的身影从空间裂缝外飞了进来。

    大主教冈瑟。

    骑士团长阿特利。

    他们为信仰而来！

    两只小虫子，属于可控范围，在千眼魔眼中算不上异变，看都没看一眼，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天使那边。

    红色灼河冲天而起，黑色蝠翼包裹白色身躯静静悬浮半空，红色岩浆顺着肉翼、长尾滴落，一股灼热的气息觉醒，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吼吼吼————”

    蝙蝠魔一声怒吼，双翼凌空张开，六道金色瞳眸锁定天使，胸前的巨大魔眼亦看了过去。

    气息混乱，暴躁不定，起床气非常大。

    狂风舞动，灼热的气流四下飚射，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同波涛不断起伏，一波连绵一波，以极其霸道的气势滚滚激荡散开。

    地面上，红色山峦和岩浆河流剧烈晃动起来，纷纷回应着主人的呼唤。

    “太好了，分身还活着……”

    不愧是傲慢之主，信他不会有错！

    千眼魔面露狂喜，稳稳端坐王座，一缕思维散开，大笑道：“我的孩子，我是你父亲，是我创造了伱，不要迷茫，不要畏惧，用你的能力杀死面前的天使，她绝不是你的对手。”

    什么玩意儿？

    韦恩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千眼魔哪根筋搭错了，这种傻话都说得出来。

    他五指扬起，拔高红色灼河，崩塌红色山峦，撼动千眼魔的黑色王座无法稳固，一把岩浆大剑缭绕黑烟腾腾而起，对着千眼魔所在的位置直劈而下。

    轰隆隆————

    在山崩地裂般的毁灭性冲击下，千眼魔脚下的山柱轰然坍塌，黑色王座裂痕满布，接收思维的过程被彻底打断。

    千眼魔仿佛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狂喜的笑容定格，短暂错愕后，无边愤怒充塞胸膛，发出泣血般的沙哑嘶吼，目露凶光朝蝙蝠魔看了过去。

    眼睛太多，一时不知该看哪一个！

    千眼魔更气了，比眼睛，他居然也有不够用的一天。

    “要不是本体未曾降临……”

    千眼魔咬牙切齿，黑袍卷动黑暗雾气，凝聚地狱之力，身后张开黑烟缭绕的巨大双翼。

    短时间内他无法重塑王座，也就无法继续接收思维，但他已经接收到了足够的力量，至少对抗天使斩杀蝙蝠魔不在话下。

    等消灭了所有的障碍，他必能揽成功入怀，跨过最后一步。

    黑暗、烈焰、圣光，三股力量激荡高空，强大的气势不断攀升，压迫山峦倒塌，大地破碎，灼热红河飞速下沉。

    高空中，地狱之门电弧闪烁，黑雾漩涡轰鸣不止。

    在世界末日一般的背景下，阿特利忧心忡忡看着高空的地狱之门，感应着三股强大气势，忍不住抬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这时候，只能祈祷了。

    冈瑟没有祈祷，双手推开黄金律圣经，和召唤降临的天使取得了联系。

    魔鬼内斗，千眼魔和自己的造物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三方对立，天使若想置身事外坐看狗咬狗，肯定会被两个魔鬼集火。

    他希望天使相助其中一名魔鬼，先联手斩杀另一名，而后再决定最后的胜利归属。

    蕾娜塔的金色眸光闪过不悦，和魔鬼联手，哪怕是消灭另一个魔鬼，也和她的信仰相悖。

    天使的回答很简单，做不到。

    冈瑟的回答更简单，做不到，魔鬼就是最后的赢家，你也不想看着圣保罗大教堂被魔鬼玷污，父的荣光被亵渎吧？

    人类真魔鬼！

    蕾娜塔脸色一寒，回问黄金律的持有者，她该和哪个魔鬼联手。

    这还用想，肯定是子弑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