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双方愉快地成交了。

    但并非黑山部落将那些盐吃下了。

    李同还是坚持不卖粮食的原则，不过他知道，其他部落是愿意适当地拿一些粮食、牲畜、猎物之类的东西换盐的。

    所以，他表示他可以帮村民们去出售盐。

    而作为回报，黑山部落要拿走其中的一成。

    这个分成并不高。

    考虑到运输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是指粮食、牲畜之类的运输工作，而非盐），以及各种风险，黑山部落根本赚不了多少，甚至可能赔一些。

    显然，李同这么做，更多的只是为了向先知之神示好罢了。

    原本他提出的是拿走一成的盐，因为盐更好计算，倒是交易得到的粮食、牲畜等物资，换算起来会很麻烦，容易有纠纷，但乐正插手了下，说让黑山部落拿走交易所得货物的一成。

    二者的区别就是，倘若黑山部落拿走一成的盐，那么剩下的九成盐，他们就没动力去卖出高价了，或许会贪图省事，低价卖了。

    但若是货物的一成，他们就有动力了。

    至于他们会不会联合买方，私吞这其中的利益，乐正想了想，觉得应该不至于。

    只要黑山部落还想从他这儿赚取胡椒，就不会干这种捡了芝麻丢西瓜的事。

    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

    在荒野中，盐大概能换多少粮食、牲畜，这事儿可不是什么秘密。

    李同走后，卡尔等人率先欢呼起来。

    奴隶出身的村民们放松下来后，面面相觑一番，也跟着欢呼。

    不过，因为方才之事，他们的情绪明显没有卡尔他们放得开。

    乐正道：“有了熬硝制得的粗盐，尔等便有了除狩猎捕鱼、耕种收获外，另一条获取食物的途径。同时，吾之领地亦有了可用于出口的产出，当有所庆贺。”

    众人连忙道：“全是倚仗您的仁慈！”

    “非也。”乐正认真道，“粗盐乃是尔等应得之报酬，勿要妄自菲薄。”

    干了活，就该有报酬。

    他们帮他熬硝制硝石，作为副产物的粗盐，拿得理所应当。

    众人连忙称是。

    虽然他们依旧觉得，这一切都是先知之神的仁慈。

    “卡尔，张新，从牲畜中取猪一头，杀之取肉，分予众人。”乐正宣布道。

    ……

    晚饭时间。

    村民们坐在一起吃着晚饭。

    除了卡尔时不时往王竹那儿凑，以及露西妮和郑雅坐在一起边吃边说悄悄话外，其他人隐隐分成了两派。

    眼下村子里的小团体，还属于比较松散的那种，只能算是两伙人因为彼此间差异实在太大，而自然而然区分开，各自抱团的情况。

    对此，乐正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当初安排分工任务时，过分注重效率，将获取食物一事全部交给了张新他们，将耕地、砍柴做饭一事全部交给了提姆他们。

    只有在熬硝一事上，这两伙人才进行了合作。

    事实上，哪怕效率会有所降低，他也应该将这两伙人打散融合在一起。

    他当初的安排无疑助长了小团体的形成。

    所幸现在改还不晚，而且并不难。

    因为他在村子里拥有足够的威信。

    等众人吃完饭，乐正便以神谕的方式重新分配了工作任务。

    对此，众人彼此看了看后，都没有什么异议。

    末了，乐正忽然说道：“吾观之前一段时日，尔等隐隐分为两派。”

    闻言，众人皆有些惶恐。

    乐正道：“尔等来自不同地方，提姆等人来自净土，张新等人长于荒野，出身不同，经历不同，文化不同，擅长之事不同，便连发色、相貌特征、瞳孔颜色等亦有不同。除了同为人类，用着同一种语言外，尔等似乎再无相同之处，然……真是如此吗？”

    “尔等当细思，彼此真有那般不同吗？”乐正道，“七日后给吾答复。”

    这一日，村民们实现了第一次创收，欢欣鼓舞。

    这一日，村子有了能自主生产，并朝外出售的东西。

    这一日，乐正开始让人们思考问题。

    这一日，商人翻过了墙壁。

    这一日，其他部落开始注意到黑山部落的异动。

    同样也是在这一日，自然之神教会的大主教兰迪·格雷来到了神殿下的地底广场。

    ……

    哒、哒、哒……

    脚步声在地下通道中不断回荡，显得格外悠长。

    兰迪·格雷脚步平稳地踏在台阶上，与走在前面的现任教皇理查德·亚伯拉罕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今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神殿中藏着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可要说有多意外，倒也没有。

    因为早在数年前，他便敏锐地察觉到，教皇阁下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向他试探什么。

    如今真相揭晓，只让他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而且他很清楚，这条通道绝不是真正的真相。

    教会的秘密，教皇阁下想让他看的东西，在这通道的尽头。

    经过几个守备严密的关卡后，这条蜿蜒着通往地下，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终于还是走到了头。

    理查德取出一把古旧的钥匙，打开了通道尽头的大门，接着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兰迪紧随其后。

    闯入他眼帘的，是一处由大理石板铺就的地底广场，周围分布着不知名的光源，使得整个地下空间虽没有多么明亮，却足够视物。

    但下一秒钟，兰迪就再无心情打量这些。

    他的视线立刻被广场中央那足有十米高的巨大十字架，以及十字架上被足足24根粗大金属钉固定的白色人形生物所吸引。

    “这……”他一脸错愕地问道，“教皇阁下，这是何物？！”

    他一边问着，一边转头看向理查德，却发现对方正朝那白色人形生物躬身致敬，并做出了向自然之神祷告时的手势。

    这一刻，兰迪的眼睛逐渐睁大，瞳孔却骤然收缩。

    他看看教皇，又看看那人形生物，一时间竟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自然之神教会现任教皇理查德·亚伯拉罕转身看向他，平静地说道：“你猜得没错，世人通常称其为——自然之神。”

    闻言，兰迪如同失声了一般，张着嘴巴，愣是吐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他猛地冲到理查德面前，揪起他的衣领，愤怒地大声说道：“教皇阁下！您，不，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理查德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祂就会一直控制我们。祂创建了教会，教会以及加入教会的人便该是祂的所有物吗？”

    兰迪死死揪着他的衣领，脸上的愤怒却如同被突然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凝固住了。

    对此，理查德丝毫不感意外。

    因为倘若他是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人，根本不可能被带到这里来。

    “但凡拥有理性的生物，便该享有同等的权利，初代教皇阁下称其为‘民主主义’。兰迪·格雷，变革将至。”

    ——

    第一卷《西风烈》完。

    下一卷《长空雁叫霜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