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麒麟带着满脸的惊赫走后，女娲只觉得眼前景象一阵变幻。

    下一刻她便出现在了命玄面前。

    “前辈，您肯见我了？”

    女娲毕竟是伏羲的妹妹，伏羲替自己跑断腿......哦，他没腿。

    不管怎么样，伏羲替自己奔波劳累，他妹妹心有不解，自己还是不能如之前那样忽视。

    “送你的是鸿蒙紫气。”命玄道。

    “鸿蒙紫气？”

    女娲狐疑道：“何为鸿蒙紫气？”

    “鸿蒙紫气乃天道产物，洪荒中持有鸿蒙紫气可加速对道的领悟，亦能拥有成圣机缘。”

    “成圣机缘？”

    女娲已经体会过了灵台清明，却不知道鸿蒙紫气竟然还有成圣机缘在。

    “突破大罗之境便为圣境吗？您和麒麟老祖都是圣境？”

    “不，我们只是准圣，介于圣人与大罗之间，待你突破大罗自然就能感悟到这些东西。”

    “那您为何要给我这么大的机缘？难道是因为兄长？亦或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命玄咂咂嘴，思索片刻后回道：“因为你对洪荒有莫大的作用，送你鸿蒙紫气只是因为这是你应得的。”

    “所以这一切是命运的安排？那所谓命运究竟是大道……还是你？”

    女娲深吸口气，“之前你对我兄长上的三课，也是暗指他的命运其实都被安排好了？”

    命玄道：“命运有定数亦有变数，全看你自己如何应对。”

    女娲直接盘坐下来，“可是，当我有了选择，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选择其实也是命中注定，若我换个选择，命里是不是其实就是那个选择。”

    “……”

    什么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见命玄不说话，女娲接着道：“也就是说，无论我做了什么决定，结果都是命中注定好了的，那我的生命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并不想成圣？”

    “想！但我不想成圣是一个被动的选择，若早已被他人安排好了，这圣人不成也罢，终究是为人棋子。”

    命玄审视着她：“因为命运的安排让你觉得没有自我？”

    “是。”

    女娲大胆迎向命玄的目光：“你不该告诉我这些，应该永远瞒着我，如此一来我才会觉得自己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成圣，而非命运的安排。”

    “为何要这样想呢，或许是因为伱的选择才衍生出的命运。”

    “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乃命运之祖，自然知道。”

    “所以又有什么区别，我的结果都被定好了。”

    “你命数虽定，但并无坏果。”

    命玄无奈问道：“若是洪荒的天破裂了一块，混沌之气蔓延导致生灵涂炭，又只有你能拯救万灵，你是救还是不救。”

    “自然要救。”

    “所以你的选择不也……”

    命玄的话还没说完，女娲就打断了他要说的，“我选择救是因为我想，而非谁定下我去救，这天地若是早已命中注定，着实没什么救的必要。”

    真是个死脑筋。

    他对女娲的印象再次刷新，目前还未成长到完全体的女娲心中其实一直都有自己的一杆称，只是伏羲在前时，她往往都听伏羲的。

    不过，女娲这种态度他很欣赏。

    细细品味一番后，命玄微微点头，“你说的没错，这天地如果都按照既定的命运轨迹运转，的确没必要拯救。”

    命玄瞥向角落挂着七個小葫芦的葫芦藤。

    作为命运之祖，剥离出先天葫芦藤这件事就是他此前经历的缩影，一些不想做的事却又不得不去做。

    换成女娲，她大概不会选择剥离。

    究竟谁对谁错？

    女娲没错，若一切都已注定，那这天地其实没什么好令人在乎的，女娲未曾想过超脱，自然会遵循本心行事。

    命玄也没错，他做的这一切其实是在与天对弈，成功即超脱大道，失败则融入大道失去自我。

    深思熟虑之后，命玄对女娲露出欣赏的目光。

    “女娲，看到那棵葫芦藤了吗？

    此葫芦藤命中注定会诞生七颗宝葫芦被人取走，甚至连最后的枯藤也会落入你手中，洪荒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控在手中令人窒息。

    不过，假若这葫芦藤诞生灵智，它有了自己的想法和选择，那它便有一线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你亦如此葫芦藤，我曾说过你福源深厚，此乃我都羡慕的好事，但那种冥冥之中被掌控的感觉确实不太美妙，而且福源再好，人生的尽头被定下的情况下也会失去生命的意义，我非常理解你的此刻的心情。

    有一条路，我也看不清方向，踏入此路便没有回头的机会，要么超脱现有的既定命运，要么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这条路走到最后依旧是咱们的既定命运，唯一的差别就是途中你能随心所欲地做出自己的选择，需要付出的便是那道成圣之基，你可愿上路。”

    女娲不假思索：

    “如何上路？”

    命玄说咱们，证明他早已踏上此路。

    “拜我为师即可。”

    女娲迟疑片刻，没有立刻答应。

    “当初你便收我兄长为徒，莫非这对你有好处？”

    命玄点点头，没有隐瞒，“我曾有必死之劫，但因为特殊原因逃过一劫，伏羲命中也有一劫，改变他的命运对吾之道有益。”

    “不愿收我为徒，不仅是因为我命里没劫，我还会对你造成麻烦？”

    “对。”

    “那我不能给你舔麻烦，鸿蒙紫气你收回去便好。”

    “不行。”

    “为何？”

    “因为你若不拜我为师，便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拜我为师虽会对我造成不小的麻烦，但我能以师尊的身份替你承受，否则劫运就会缠上你身。”

    女娲沉默下来。

    命玄耐心等待着她的选择。

    少顷，女娲问：“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何要给我这个机会？”

    命玄：“因为你刚才的话给了我一些启示：命运一道无常形，我却因为掌握着众生命数而太重因果，这反倒违背了我的本心，令我行事畏首畏尾，亏我还教导伏羲不能听天由命，若非是你，吾道难成矣，最终的结果定会是失去本我回归大道，或是成为大道。”

    “成为大道不好吗？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掌控众生命运了。”

    “那个时候，我就不是我了，亦或者我就不能算是一个生灵了。”

    命玄感慨道：“我确实在追寻着大道，但我首先是个有自我的生灵，大道只是我强大的力量之源，并非我是力量的傀儡。”

    女娲静静思索着，蛇尾轻轻摆动。

    命玄看过去忍不住一笑，“你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摆动尾巴，倒是引人注目。”

    女娲一僵，不动声色地将尾巴卷得更紧了些，“但我等皆为大道显化，怎么才能不做力量的傀儡？”

    “要么不追求力量，生老病死各安天命，大道不会管你，你的一生都不会察觉到所谓命运的安排。

    要么铭记本心，以力破之。

    我认为，大道并非万能，它也需要一定变数，故大道五十去其一，其一便在于生灵，生命存在无数可能，唯有生灵是大道无法彻底掌控的变数。

    就如我收伏羲为徒，若将我看做大道，那我收他为徒的目的实则是想让他成长为我想看到的模样，但他为生灵，即便我能影响到他的命运，他也有万一的可能不受我的影响成长成别样。

    显然这是我不愿意看到却又无法绝对掌控的东西。

    生灵的特殊性便在于此。

    大道创造生灵或许是因为它的目的必须走活物达成，但活物的特性便是独立与自主，因此才会出现约束活物的天道，也就是我所代言的对象。

    我要做的就是维护定数的同时去守护一些变数，帮大道做一些它认为对的事情，同时做一些我认为对的事情，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命玄严肃地盯着女娲：“先天神祇生而知之，每一位都有其独到之处，你很不错，此前不愿收你为徒是怕改变太多会引得大道不满，但你让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主动权在我，只要不行危害洪荒之举，任何因果都无法成为它抹去我的借口，否则大道就会不至公，他一定也像我一样唯恐自身的道有缺陷。”

    “……”

    被命玄如此称赞，女娲难得露出羞赧之色，“我说的那些其实只是因为我不甘心自己的命运早被安排好而已，换做他人十之八九也会是这种想法，你能想通也都是你自己道行深厚，反倒是我今天收获颇多。”

    “无妨，既然是因为你而醒悟，那我替你挡下既定的命运也无妨。

    你见过三清，三清若为一人，成就必远超洪荒所有生灵，可合三为一的三清变数过大，所以才会一分为三。

    探寻变数的路会很难走，你若愿意与我同行，那便拜我为师，此乃我能为你挡下因果报应的名分。”

    女娲不再迟疑，端正身影后冲命玄盈盈一拜，“弟子女娲，见过师尊。”

    命玄受她行礼后，告诫道：“有句话你须要铭记于心，无论是否命运的安排，行事皆由本心而定，只要合乎本心，是命不是命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