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滩。

    地下188层。

    一家破破烂烂的餐馆。

    陈南和田毅隔着铁桌子对坐，桌上摆着几盘合成肉，冒着一缕缕热气，空气中弥漫着肉香。

    但这香味有些古怪，陈南闻着跟塑料的味道似的。

    他尝了一口，感觉吃到嘴里的不是肉而是什么塑料粉末。

    难怪这家餐馆里的烹饪方式不包括水煮，这东西要是放到热水里面去，估计一会就散了。

    同样是合成肉，和陈南在25层吃的牛排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田毅不在意，大口大口地吃着，仿佛送入嘴里的是什么美味佳肴。

    陈南不动神色地将嘴里的肉吐到餐巾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才将那股塑料味驱散了点。

    酒是“阳光”，他从楼上带下来的。

    “咕咚！”

    旁边传来响亮的咽口水的声音。

    整个餐馆的人都盯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盯着桌子上的那瓶“阳光”，像是老色鬼盯着脱了衣服的美女。

    “你准备好了吗？”陈南再一次问。

    “我已经有计划了。”田毅一边吃肉一边说。

    “哦？计划都有了？进度很快嘛，说来听听。”

    “200层的工厂区，最近出了两件大事。第一，产业区的人和防卫队的人打了一架；第二，产业区的曾老鬼要下来巡查。”田毅说。

    “你想对曾老鬼动手？”陈南笑了。

    “嗯。”

    “那是陷阱。”

    “陷阱？”

    “没错，防卫队的马乡你知道吧，他是想要利用你的力量，借你的刀，去杀曾老鬼。”陈南说。

    田毅沉吟着。

    “将计就计，先干掉曾老鬼，也未尝不可。”

    “干掉曾老鬼没有用，他死了，下一个王老鬼张老鬼又会很快冒出来。”

    陈南摇头，“事实上，如果把曾老鬼干掉，他的势力被其他人吃掉，对于你们来说情况只会更糟。”

    田毅拧着眉毛想了想，点点头。

    陈南说得是对的。

    现在由于莫山死了，海滩里暗流涌动，各方面的势力都在斗争和角逐。

    局势越乱，田毅这支力量才最有机会。

    因为他们的力量最弱。

    “耐心点，你必须抓住最大的机会，然后一招致命。在那之前，不要暴露自己。”陈南强调。

    “好。”

    “但一击致命也有前提。”陈南又说，“前提是你是否已经准备好？”

    他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时刻都准备着。”田毅说。

    “不，不只是你，更重要的是他们。”

    陈南转头，视线从餐馆里那些盯着“阳光”的人们脸上扫过。

    又转向右侧，从餐馆的窗外，那些急匆匆路过的人们身上扫过。

    最后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看了一眼。

    “他们准备好了吗？”陈南说。

    田毅愣了一下。

    思绪一下回到多年前。

    那场他被称作是“田大将军”的战争。

    他站在200层，仓库的高楼上，脚下是攒动的人群，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武器，有的是枪有的是铁锤。

    田毅振臂高呼：“杀啊！”

    “杀！”

    同样的声音不只在200层。

    还有199，198，197……

    那一天，150层以下，全都回荡着激奋的喊声。

    所有的人都跟在田毅身后。

    但是。

    田毅每冲上一个楼层，身后的人就要少一些。

    直到最后。

    田毅冲出电梯，踏在100层的沙滩上，前方是莫山的亲卫队。

    他挥舞长剑，浴血奋战，一回头，才发现自己身后已经一个人都没有。

    一只铁锤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咚！”

    酒杯和铁质的桌子碰撞，发出响亮的声音。

    田毅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们，还没有准备好。”

    “那可不行。”

    陈南看了田毅一眼，“就凭你，还有你那几个兄弟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你必须像是……”

    说到这里陈南左右看了眼，凑上前去，压低声音：

    “你必须像是当年那样，让所有人都跟在你的身后。”

    田毅的呼吸急促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眼神不再平静。

    他将杯子里的酒喝完，声音有些干涩：“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多久？”陈南问。

    “我不知道。可能没法成功。”

    陈南不说话了，盯着田毅看了一会。

    “老板，结账。”

    他起身，放下一张钞票在桌子上，拿起自己的刀，转身走出餐馆。

    “等你准备好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

    田毅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理想。

    但他还没有准备好。

    关于这点，陈南早有心理准备。

    但没办法。

    要想让海滩翻天覆地，光是靠田毅一个人可不够，就算杀死其他所有竞争者，强行把他推举到老大的地位，也不可能服众。

    需要更多的支持。

    就像是田毅曾经做过的事情一样，让底层的人都跟在他身后，一起往上冲。

    让他重新变回“田大将军”。

    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坐上老大的位置。

    可要实现这一点并不容易。

    一个月的时间。

    不，不到一个月。

    莫山随时有可能出手，而当他那么做的时候，海滩的混乱就会立刻结束。

    到那时候，即使田毅重新号召起了底层的人们，也无济于事了，只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帮帮田毅？

    陈南并不打算这么做。

    这是田毅应该去完成的事情，如果他连这都无法做到的话，只能算是陈南押错了注。

    所以。

    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等待。

    赌局已经开始了，所有的赌注都已经放在桌子上，赌徒们围坐四方，荷官开始摇晃骰子，放下。

    现在只需要等待，骰盅打开的瞬间。

    ……

    陈南在底层和田毅见过面之后，乘坐电梯，先去108层的赌场里逛了一圈，然后又到27层的训练室里，和刘璐对练了一会。

    一直训练到晚上十二点。

    他们去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回家。

    刚开门。

    陈南看着地毯上的一根发丝，意识到不对劲。

    那根发丝是他在离开房间的时候，轻轻绑在门把手上的，但现在落在了地上。

    “你今天有中途回来过吗？”陈南问。

    “没有。”刘璐也警觉起来。

    下一刻。

    陈南胸口的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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