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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锦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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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锦衣行:草蛇灰线 第八十五章 如常

    “先生好。”

    “坐。”

    许折虽是一夜未眠,精神却是如常,不见一分憔悴。

    他卷着书册,检阅着四名学生的学业,戒尺放在孔像那边,都快染了尘。

    四人坐下,抿着小嘴捕捉许折脸上细微的表情。

    许折看着这些稚嫩的字迹,总不自觉回忆起自初学正体书的岁月,那段日子他也曾被誉为神童。他有极深的简体功底,再学正楷字自是如鱼得水。

    除却楷书,篆隶许折也算精通,再往前,难免有些疏离了。

    “很不错。”

    许折将他们笔画中错误一一指正,然后罚他们抄了数遍,直至满意才停止。

    他走到任余背后,双手搭在他肩上,用暗劲缓缓将他的双肩展开,再拍了他后脊骨一下,使他坐正,斥道:“与没与你讲过,男儿顶天立地,站、坐皆要彰显仪姿。”

    任余小声道:“讲过。”

    “为什么还含胸收背?”

    愧而不语,只自动挺正腰板,只是由于常年弓腰,模样有些勉强,神态有些滑稽,然而看着的很认真在做。

    许折又取出书卷在他肩上敲了数下,“书里书外,人前人后,都应这般模样。”

    “谨遵先生诲言。”

    ……

    许折花了半个时辰与他们讲解了一篇恒公元年之事,又叫他们自温习了一会,而后叫起喻平安,问他:“郑伯以璧假许田,公羊释义为何?左传释义为何?谷梁释义为何?”

    “唔……以假代易,此行为恭……”

    “何为恭?”

    对曰:“有天子之存,则诸侯不得专地也。”

    许折有些满意地点点头,对他说:“那我问你,而今长安天子尚存,陇右外尊天命,内实为割据,可否谓之恭?”

    喻平安年齿虽幼,然懵懂已退不少,听面前先生妄议朝政之言,顿时有些心慌,忙说:

    “这……先生,这,这我不知道……”

    许折哑然失笑,与他们这些孩子讲这些,确实不妥。

    他自己接受过平等教育,然而这些人从出生开始都活在专治之下,思想自有些保守。

    不过还好,大唐民风许折喜欢的很,自由、豪放,又夹带着魏晋遗风,才子词人皆倜傥,还有一种命途、国运淡淡的愁绪……

    “那我再问你,”许折眼见着喻平安脸色有些红,眼神之中也有着请求坐下的意味,许折却依旧提问,“何为许田?”

    喻平安快速应道:“分发田地的意思。”

    许折摇头,想解释“许”不是动词,但一想到目前动名形容词还没有系统规划,便放弃了这个解释,方打算从另一个角度提点。

    汤缓缓就急不可耐地鼓着小嘴小声提醒他:“先生才教过的啊,这个是要避讳的……”

    “哦,”喻平安悟过来,忙说,“就是周田的意思,就是一座邑。”

    “那你所说是那本注疏?”

    “是……”

    许折见他久久说不出,卷起书本就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此中言语出于公羊春秋。”

    “知道了,先生。”

    许折再问:“那其余二者呢?”

    喻平安低下头,零零散散回答了一些,虽不是答非所问,也说的稀里糊涂。

    许折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后者根本与他对视,只得将头低的更低了。

    “我花了半个时辰就讲了这么点东西,方才提问之前,我就问过了,你说都会了。”许折敲敲他的桌子,“坐下。”

    他背手走到前方,灰白色长衫盖到脚踝,脚底布鞋落地无痕、亦无声。

    许折想道:“我教的这点东西很难吗?”

    想了一会。

    好吧,确实有些难。

    见许折神情庄重,汤缓缓也不敢调皮了,坐的端端正正,像个小学生。

    “继续。”

    许折用书卷敲一下掌心,就这般逐字逐句将释义更详细地与他们讲了一遍,同时他也明白,他们的心智毕竟是孩童水平,自然不可能比得上他的小时候。

    他教书一般是不需要书本的,因为整个知识体系已经完美复刻在了脑海中,倒背如流也只是等闲。

    之所以带本书卷在手里,一方面是当做戒尺用,一方面只是因为手里握点东西可以很好派遣无聊。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朗朗书声游荡在这座不大的书塾每个角落。

    汤缓缓发现,这个教书的许先生尤爱《诗经》以及《公羊春秋》,和以前那个走掉的老书生大相庭径,以前那位老先生喜欢教三礼,特别注重规矩礼仪,凡事容不得半点不妥,因而外头那些正规学堂的都说这老书生迂腐。

    目前这个许先生,基本每堂课都要抽时间叫他们背、诵一二篇诗经,哪怕不解意也无妨,就这么死记硬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大日凌空,四人齐声念着书,一遍又一遍,许折自己坐在木椅上,尽揽书中春花秋月、朝岁更迭……

    外头一个衣衫打着补丁的小女孩结着双挂式发髻,两根粉色头绳垂在风中,已有些泛白,她手中握着一支刚买的木制发簪与自己亲手折叠的纸兔子。

    她站在许折看不见的地方,站了许折,听着朗朗书声,用木发簪在左手心画着想象中的图像。

    她觉得“桃”这个字,就像那桃花的一样,美丽、柔软、绯红;“春秋”两个字就是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诗经”两个字就是两个人,一人在水一方,另一人静立信笺旁……

    她眨着大眼睛,站在一棵凋零的树下,忽然发现深秋的风吹来一纸带字的书页,很像是某个顽劣儿童撕毁下来的书中一页。

    她欣喜地接住,然后看着上面的字,满怀好奇地临摹着,至于上面写了什么,她茫然不知,她没读过书,识不得字。

    半刻钟不到,她就被一群来势汹汹的人吓得躲到了一旁。

    她看着这群人有五个,都带着刀,她看着他们的衣着,知晓他们都是衙门里查案的好手。

    这些好手径直朝她看的这间书塾走去。

    她本想等里面那位先生下课,送他一根发簪,再送一只纸兔子……但现在,她隐约觉得,里面那位先生可能有麻烦了。

    许折抬起头,望见来人,轻轻起身迎了过去,同时对四名学生说:“不要停。”

    来的五个人都穿着官府的衣衫,身份一目了然。

    他们之中,许折一个也不认识。

    来人见许折主动出来,冰冷的脸色缓和不少,然后直接在他面前展开一副画像,道:“你是许折吧。你可见过此人?”

    许折一看,是那位没抓住机会的张炎。

    许折点头,“见过,但不熟。”

    说话的那人眯着鹰一般的眼,诈道:“我们现在确定他已经死了,快说,是不是和你有关?或者直接说,是不是你杀的?”

    许折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