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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锦衣行:草蛇灰线 第十九章 天下几分

    大唐疆域辽阔,天下分关内、陇右、江南等十道,道下辖州或郡,少则十余,多则数十,州又辖县,县下随意,乡镇村什么的按各地风俗称呼。

    陇右玉门关以西,皆为藩镇所割据,春风不敢渡;

    关内以北,原突厥之地,盖覆黄沙,沙脊绵延莽莽若黄龙,黄龙腹内有绿洲,贼子圈地成城,北通巫族,南拒天听;

    黄海以东,高句丽、倭人早已肃清,红红火火,叫人恍惚;

    东南之边形如弧线,以三海为天险屏障,不患侵扰。

    童生易考,秀才难得,举人可为一方门面,进士皆李家之材,三甲登天子堂,折桂之姿可共公主明月楼赏明月景。

    许折目前所在的淮梅隶属衡州,衡州隶属江南道,许折要去的黔州蜀山也并未出江南一道。

    生于斯,长于斯。

    江南二字对许折而言,不单是一个地理位置,更是一种文化符号。

    大唐才有一旦,太白独占八斗,天下柔情十分,江南尽揽,烟雨三分、纸伞三分、姑娘三分,余一分待她撑伞回眸。

    思绪及此,许折又想起了赵县丞的女儿,就是与他一墙之隔的那个,上辈子年纪轻轻地,熬夜修仙,猝死了。

    按现在的时间节点来算,她还有一年多的寿命吧,不过许折作为一个带善人,届时肯定是要英雄救美的,得找个机会劝她:

    我建议你早点睡觉。

    许折走马慢行,行人看着他手中阴晦不详之物,都主动避得远远地。

    许折神色抑郁,临考之前遇上这等事,莫不是上天钦定他作为布娃娃的守护者?

    他只是一个读书人啊。

    路侧那家“药言”老医馆,听说前两天换主人了,许折路过不经意扫了一眼,井口边一只毛色黑黄相间的猫慵懒地抬起视线,对他眨眨眼,又缓缓收回。

    许折并未留心,吹了个口哨,马儿会意地加快了速度。

    及至归家,天色正好。

    陈小青望着许折手里的寿衣、纸房子,面露难色:“少爷……你手里……”

    “没什么,去准备晚饭。”

    许折关上自己的房门、木窗,又拉起窗帘,点了煤灯。

    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互相望望,大气不敢喘,然后按许折要求开始剪裁改装寿衣。

    许折取出了那个咧嘴笑地布娃娃,只看一眼,便觉渗人。

    布娃娃脸为典型西方面容,整体布料缝制却带着浓浓的东方工艺感,褐色头发不出意外应该是用真人头发缝上去的,发际线很高,但被齐刘海遮掩,眉很淡却很直,像毛笔画上去的,没有睫毛,瞳孔蓝黑,眼白很少,嘴两边扯的很夸张,像鸟喙,牙齿应该也是真人牙齿缝上去的,而且是成人的牙齿。

    颧骨位置高,其内垫有硅胶或其他什么东西,有腮红,可能是血做的,年代太久分不清了。

    “我求求你不要笑了。”

    许折用一块黑布蒙住了布娃娃的嘴,然后等两只兔子将寿衣剪成符合它身形,才给它穿上。

    然后将穿着寿衣的布娃娃装进纸房子,并用七种水果、蔬菜、鲜肉摆出一个七星阵,阵法玄奥无比,估计只有兔子才能看懂。

    许折诚心闭目,念了一段咒语:

    “你要是饿了,就吃点西红柿,不喜欢的话,还有苹果、菠萝可以选择,不喜欢水果,我这边还给你准备了黄瓜、玉米,当然了,你要是开心,甚至可以自己炒个青椒肉丝。”

    陈小青敲敲门,然后直接厓门而入,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几天乐安镇看似风平浪静,可陈小青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七月半刚过没多久,街坊、集市那边的人都在鬼鬼祟祟地议论“风水、人死以后”这些东西,而且愈传愈玄乎。

    许折已经快考试了,她不敢将这些流言讲给许折听,可今天许折的举动让她心中有些发慌。

    “少爷,这布娃娃……怎生的这么邪乎?小闲音怎么给你寄这个?”

    许折:“我叫她送来的,你去做饭吧。”

    “少爷你,你这边真的没事吗?我总觉得这娃娃像说书人说的,勾魂索命的物件……”

    “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无满盈之恶贯,怕什么索命。”

    “哦,那我去做饭……”

    陈小青走后,许折思绪如麻,将那段经历再次深扒一遍,好像并没有得罪她什么,不过那小女孩思维异于常人,喜怒无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布娃娃没有任何反应。

    安安静静藏到了桌下,一兔抱着一只桌腿偷看。

    做完这一切,许折将小房子整个搬进了空衣柜里,用大铜锁锁死,转头对兔子说:“我不在的时候,不要乱动,好奇心会害死兔子的。”

    吃完晚餐,时至半夜,许折无心温习,也睡不着觉,只是对着那锁着布娃娃的柜子发呆。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揉捏白兔揉到了早晨,兔子似乎和他一样也没睡好。

    许折一大早就纵马回族内,看望了一下他的小侄女,叮嘱道:“最近不要再养猫了,还有晚上,和你爹娘一起睡,别想这件事了,也别和其他人讲,你爹娘那边也不要讲。”

    许闲音望着他:“叔叔你已经把这事解决了?”

    许折想想,点了头:“嗯。”

    “叔叔最厉害了!”许闲音绕了一圈,抱住他,仰着头,笑容很浅,有些质疑的味道,“可我还是有些害怕……”

    许折一手环着她肩膀,一手放在她头后,看着远处轻声说:“没事的,我在的。”

    “许折,过来。”

    许折回过头,“哎,娘。”

    “我又给你找了一个大夫,西成县最有名的郎中,你快些过来,”许折母亲小跑过来,面带喜色,“快去看看,我好不容易才将人家请来,方安置好,正准备叫人通知你呢。”

    许折朝许闲音挥挥手,示意其去别的地方玩,然后笑着对他母亲说:“好的。”

    “你不要笑,你这身子时好时坏,别才好几天就得意的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他母亲拍他臂膀几下,然后抬起头,神色有些古怪,“幸亏家里有点钱……”

    “你还笑!你以为搬出去住,我就不担心你了?”

    “亲戚朋友见了我都夸,哎呀你儿子许维清知书达理,生活节俭,埋头读书,从不浪费钱,实际上呢……你这些年买药、补身子的钱,够取几十个媳妇了。”

    “你这什么表情,呐,又嫌我唠叨?你把病给我治好,考个举人,再取个小媳妇,给我生个孙子还是孙女,你看我还问不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