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哮喘犯了？”

    观察着大金牙的脸色，见他的确没什么事的样子，胡八一放下心来，一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真是要渴死他了。

    听了胡八一的询问，大金牙原本想将刚刚的感受说出来，不过转念一想，这种情况实在太诡异了。

    而且被对方这么一提醒，他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好像和从前犯病的时候有点儿像。

    这样一想，大金牙顿时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谈起了其他问题：“我说胡爷，既然那林先生要求你们明天下午就出发，咱们原本的计划恐怕就得变一变了。”

    他们原本说好这两天出发，找好买家卖掉那对玉璧的，如今看来时间上是来不及了。

    胡八一也在头疼这个问题，不过好在大金牙并不需要前往新疆，他干脆将玉璧卖给了对方，到手了五万元人民币。

    这些钱，他分出两份寄回岗岗营子，一份给英子，另一份则给了支书，让他给村里人分分。

    剩下的钱一份给胖子，另一份则用来购买装备，同时支付两人接下来这段时间的开销。

    至于林易支付给他们的两千美元定金，则作为外汇储蓄金，用来购买一些国内寻觅不到的装备或武器。

    只是胖子并没有要属于他的那份钱，他说这次的钱说少不少，但是说多也不多，给岗岗营子修路肯定是不够，咱们一分就剩不下多少了，听说老胡你连队里有好多乡下的烈属，家里人口多，虽然有政府的补助，但是生活非常困难。

    甚至有的老娘，儿子牺牲了，她都没钱买车票去云，南看看自己儿子的墓。

    听你说了这事，我眼睛就发酸，心里很不舒服，你干脆把我这份寄给那些烈属和受伤残废的兄弟们吧。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当兵上战场打仗，可是我爹死得早，我没那个机会了，老胡你就帮我完成这个愿望吧，以后咱们钱多了再分给我也不迟。

    听了胖子的话，胡八一只觉眼前发酸，他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行啊小胖，觉悟越来越高了。这次去新疆好好干，咱们先把美国人的那笔钱赚到，以后赚钱的机会还有的是。”

    一天后，探险队正式出发，这支队伍除了胡、王二人，还有身为出资者的林易与被他带来的杨雪莉，以及陈教授和他的四个学生：郝爱国，楚健，萨帝鹏和叶亦心，加起来总共九个人。

    不过杨雪莉与陈教授的四个学生已经在几日前先行出发，剩下的四人需要先赶往西，安与其会合，然后再前往乌鲁，木齐，此行的装备会直接托运到那里

    ——因为时间紧迫，胡、王二人的装备没能补充完全，不过有大金牙在后方充当后勤，正好可以搭乘“大部队”，在整理好装备的第一时间将其一起寄往乌鲁，木齐。

    塔克拉玛干沙漠作为世界第二大流动性沙漠，自古便有着“死亡之海”这样令人望而生畏的别称。

    探险队一行人从博斯腾湖向西南出发，沿着孔雀河向西走一段，寻找到古河道的踪迹后，再顺着古河道深入沙漠，搜索那座隐匿在漫漫黄沙之中的古老的精绝古城。

    在出发前，通过胡八一的战友刘钢，探险队请到了一位合适的向导，安力满。

    老人原本不愿意在风季的时候进沙漠，不过在林易的高薪诱惑与胡八一的软硬兼施下，安力满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临行前，他为探险队准备了二十头骆驼，用来代步以及装载物资，只是林易没有乘坐骆驼，他坚持要开着一辆越野车进沙漠。

    这一点让安力满有些不满。作为领队，胡八一只好两边周旋，幸运的是身为向导，安力满需要在队伍的最前方领路，林易则开着车为队伍殿后，因此在队伍出发后，这一点儿小小的摩擦便被众人丢在了脑后。

    “为什么一定要开车？”因为要携带物资的缘故，这辆车只在前排有两个座位，此时，林易在驾驶座上开着车，杨雪莉则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林易正一边开车，一边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有无疏漏，闻言笑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这种原因，他暂时不可能说给别人听。见他不肯说，杨雪莉也不强求。

    就在林易与杨雪莉转换话题，开始谈论探险队接下来的行程时，车子外，胖子驱赶着屁股底下不太情愿的骆驼小跑几步，来到了正与安力满聊着天的胡八一身边。

    “哎，我说老胡，咱们的这位雇主可真是出手不凡啊，瞧见没？”他指了指那辆越野车的车胎，嬉皮笑脸地道，“这种能把汽车改造出坦克效果的牛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想什么呢，人家那是专门的沙漠越野车。”瞄了眼那辆车，胡八一的心里有些痒痒的，“不过的确有改装的痕迹，别说，改得还挺有道理，你看他开得多顺啊。”

    事实上，如果说在刚开始的时候，胡八一还有点儿看笑话的意思在，如今在沙漠中走了快一天，他也看出林易搞来的这辆车的确有点儿门道。

    不过具体他又说不上来，只是看这辆车能够如此轻松地跟在队伍最后，一天下来半点儿问题都没出，甚至连准备的汽油都没消耗上多少，就能窥探到这辆车花费的金钱与心思了——

    “哎，那你说，他们花了这么大价钱，目的真就只是为了探险？”胖子和胡八一那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两人一对眼色，立刻就知道了对方心里所想，胖子于是压低了声音，小声对胡八一道。

    其实胡八一心里早有这样的疑虑。

    如果说在最初大金牙提起来时，他还有些相信对方所说的“只是对精绝文化很感兴趣”这样的说法的话。

    那么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中，不论是对行程的细致筹划，还是那些充足且昂贵的专业设备，又或者这辆被改造得与沙漠环境完全契合的越野车，所有的一切都显示出了对方的执着与用心。

    起码在胡八一看来，林易愿意花费这样多的精力与金钱，其目的肯定不会像他说的一样那么简单，说不定……

    “这种事暂时说不好。”

    胡八一的心里有点儿没底，他低声道，“按理说，有陈教授带领的考古队在，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不过老外的思维方式跟咱们不同，很多事都不能用常理推测。

    两人你来我往地贫了几句，胡八一的心情渐渐平复，要说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原本是想着这群人老的老弱的弱，还带着两个女人，所谓的深入沙漠不过是喊喊口号，估计在外围转转吃些苦头就会闹着要出来。

    到那时即便没有了找到精绝古城后的两万美金，剩下的两万美金也够他和胖子乐了。

    只是众人的态度让他感到了事情的非比寻常，这些人似乎决心很大，不太像那种吃不了苦头的人。

    事已至此，尽管内心对寻找到精绝古城不抱什么希望，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胡八一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孔雀河曾经在古时改道，探险队沿着现在的河道一路前行，行进两天后，孔雀河改道向东南，那边是著名的楼兰、罗布泊和丹雅，探险队则向着西南行进，进入了当地人口中的“黑沙漠”，开始寻找那道孕育了整条丝绸之路文明的古河道。

    据安力满所说，黑沙漠是胡大为了惩罚贪婪的异教徒而产生的，沙漠中掩埋了无数的城池和财宝，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从黑沙漠中将财宝带出来，哪怕你只拿了一枚金币，也会在沙漠中迷失路径，被永远地埋在里面，再也别想出来了。

    谈起这个话题时，众人正在沙丘上吃早饭，林易一向不太愿意理会这种神神道道的说法。

    在他看来，世间的一切都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即使现在不行，也会在未来得到答案，所谓的“神”不过只是人们臆想出来的心理安慰，又或者，某些拥有着神秘力量的人

    看到安力满正在沙地上铺开一张毯子，准备进行每天早晨必做的功课——祷告，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

    林易笑道：

    “因为地质等不明原因，孔雀古河改道，导致黑沙漠中水流量大幅度减少，地下水干涸枯竭，原本的绿洲因此退化成沙漠。没有了植物的束缚，肥沃的土地渐渐退化成流沙，而在流沙之上，很难有植物再次扎根成长——这是个典型的恶性循环。”

    而后又补充道：“这是科学解释。”

    楚建叶亦心几人都点头附和。

    胡八一和王胖子虽然听不懂但还是点头。

    短暂的休整后，一行人继续上路，这是他们进入黑沙漠后的第三天，正如林易所说，像这样的流动性沙漠实在让人头疼，大风吹动沙丘，地貌一天一个样，古河道早已不见踪影。

    幸好有安力满，那些被黄沙埋住大半截，只露出半个屋顶的古堡、房屋、塔楼，被狂风吹得倾斜，与地面呈现出三十度夹角的胡杨，以及生命力顽强的耐旱植物梭梭。

    所有这些东西连起来，就串成了一条线，昭示着孔雀河的古河道曾经从这里经过，而在这条消失不见的古河道尽头，就是探险队的目的地，那座传说中的神秘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