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有一名言官开口道：“秦待召，咱们今日讨论的不是歌妓和文人的差别，而是歌妓著书立说是不是有违礼法，歌妓就应该唱歌弹琴，在勾栏瓦肆之中实现自己的价值，若歌妓都来著书，那就是牝鸡司晨，有违礼道……”

    牝鸡司晨，就是老母鸡打鸣，不务正业。

    秦书听到这话顿时恼怒了，直接扭脸反问道：“这位大人，你的意思是什么职业的人就应该干什么事情了？”

    “当然。”那名言官挺着胸膛说道。

    “那也就是说，擅长蹴鞠者就应该结社蹴鞠，擅长字画者就应该舞文弄墨，而不能再去做其他擅长的事情了？”

    “那是自然，不然天下不就乱了嘛！”

    他刚把话说完，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然后转念一想，突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此刻，赵佶和高俅的脸色铁青，赵佶擅长的正是字画，而高俅更是通过蹴鞠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那言官瞪了秦书一眼，恨对方将他带进了坑中，不过他毕竟靠三寸之舌吃饭，直接迅速变脸，说道：“当然，一些有天赋的人还是可以做职业本身之外的事情的。”

    此话一出，他刚才那一番话等于白说，就相当于打了自己的脸，不过自己打自己的脸也总比让赵佶和高俅打他的脸强多了。

    秦书顿时乐了，当即又开口道：“敢问大人，你可去过青楼妓馆？”

    “大胆，朝堂之上，你竟然敢说如此淫秽之事！”那言官顿时愤怒地说道。

    “我其实想问的是你们这些认为歌妓著书有违礼法的言官们，你们进入青楼妓馆算不算有违礼法？你们有人敢自言自己没有进过青楼妓馆吗？”

    就在有人正准备站出来的时候，秦书又立马开口道：“若有人假称高洁，那就是欺君的死罪。”

    顿时，那群御史言官们都不动了。龙椅上的宋徽宗也面露尴尬，他一个皇帝都去过青楼妓馆，更何况是这些大臣们。宋代文人最是风流，几乎每个官员的身上都流传着一些风流雅事。

    这本是不能说出但人人知道的秘密，但秦书却是直接在垂拱殿上将其捅出来了。

    大殿的臣工之中，估计只有两个人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没有去过青楼寻欢，那就是童贯和梁师成，不过这二人乃是宦官出身，才不会自讨没趣的，更何况秦书针对的只是这群言官们。

    秦书的这一问，言官们算是彻底无言了，他们根本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宋朝其实是禁止官员狎妓的，但根本就管不住，很多官员还是隐藏着身份前往，而少宰相公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官员狎妓，不仅违背礼法，甚至都可以将其罢免下狱了。现在的情况已经骤然发展成了，若歌妓著书违礼，那去过青楼妓馆寻欢的官员更是违礼犯罪。

    如此转折，谁能够想到，言官们个个黑着脸，谁都不敢率先开口。

    秦书自然不愿将事情闹得太僵，当即也不再乘胜追击了。

    此刻，就只有坐在龙椅上面的赵佶可以一锤定音，解决这番闹剧风波。

    “咳咳……”

    赵佶干咳两声，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对秦书的表现甚是满意，当即开口道：“各位爱卿，我觉得此次歌妓著书的事情，诸位闹得有些大了，人人都有著书立世的权利，不过能不能传于后世，还要看百姓的眼光。我也翻阅过那本书，文采和内容都算一般，比咱们的士子之作要差远了。”

    说到此处，下方很多文官的脸上都流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虽然他们知道赵佶是为了平息事情才有的说辞，但还是非常开心。

    随后，赵佶突然站起了身，然后望着下方说道：“此事自今日起就算结束了，当年涉及礼法的濮仪之争，争论了一年多，并且还造成了党争，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你们这些御史言官们还是多想一些抵御外敌，收复失地的计策吧，至于秦书，你除了画好你的素描外，也可以为出版一些让百姓士子都能喜欢的书籍。散朝吧！”

    说罢，赵佶便走了。当了几十年的帝王，他还是有一些帝王心术的，那些言官们此刻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再较真较劲，那就是真和自己过不去了。

    周围众人无一人敢说话，党争二字便吓住了一大部分人。北宋党争严重，一些官员拉帮结派，这是宋徽宗的禁忌，谁再敢造成党争，谁就离死不远了。

    半个时辰后，秦书故意黑着脸回到了秦秀才书籍铺，然后二话不说，低头就回到了后厅之中。

    苏青怡迅速跟了过来，急切地问道：“怎么了？情况怎么样？”

    秦书长叹一口气，说道：“青怡，再过几日你可能就成为寡妇了，你将咱们的铺子和房子卖掉，然后找个好人再嫁吧！”

    “怎……怎么了，官家到底判了你什么罪啊？”苏青怡的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秦书双手突然搭在苏青怡的肩膀上，低声道：“官家说，我……无罪，歌妓著书不违礼法。”

    说罢，秦书大笑了起来。

    苏青怡一拳捶在秦书的胸脯上，骂道：“秦书，你太坏了，人家为你担心半天，你竟然还敢戏弄我！”

    说罢，苏青怡竟然坐在一旁掉眼泪了。

    秦书顿时慌了，感觉自己的玩笑开大了，当即又是倒水捶肩，又是不断说好话，哄了许久才让苏青怡不再生气了。

    当日午时，城门张榜公布了赵佶的诏令，宣布歌妓著书不违礼法，也鼓励百姓多著书，著一些为国为民的好书。

    汴京百姓无比兴奋，大赞赵佶英武。就连赵佶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诏令，让他在百姓中的威望提高了那么多。

    风波过去，勾栏瓦肆，青楼妓院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热闹，青楼女子们见到学生士子们依然热情如故，毕竟，这可是她们的主要客户群体。

    秦秀才书籍铺的名头算是彻底响彻汴京城了，生意变得愈加红火。甚至有很多人出高价让秦书为其绘画，但秦书都拒绝了，他可不愿自己的素描烂大街，只要有钱便能拥有一张素描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