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元一岔开了话题，看似明捧蛮皇之言，暗地里却是指责佛教的散漫，毫无规矩可言。在朝堂上也一样，就像是一只八爪鱼，触手繁多，总是在不该存在的地方存在着。

    其实佛教道教都是一般黑的乌鸦，大哥也莫笑二哥。

    “规矩，确实是非常重要的。”

    萧莫白却是煞有其事的鼓了鼓掌，静等悟录的辩言。

    元一颠倒黑白，以道有规矩，而佛演变到无规为话题，明显显的是说佛不如道。而蛮国皇帝萧莫白的态度明确，就是希望西蛮佛教退却，朝堂需要规矩。

    如此情形下，悟录再怎样解释都不过是哗众取宠，越辩越说不清。

    一向淡然的悟录在夹击之中也并没有慌乱，反而是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缓的笑谈道：“茶可清心。泡壶茶要的就是随心所欲，如此才能提升意境，添那么多规矩做甚？

    道法即自然，此乃天道本质。”

    说着悟录身后浮现出一尊淡淡佛像，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宁静致远的禅意，让着在场众人皆是身心一颤，神情凝重，准备反驳的话全都吞入了腹中。

    悟录避重就轻的回答也代表了他的一种态度：亚青寺游离在朝堂之外，朝中事情皆与寺中无关。同样的，朝堂的散漫无规矩与佛教的散漫悟禅，也完全没有关系。

    萧莫白也是笑着品了一口茶滋味，不作追问，把目光转向话少的李贤。

    “如来法师在中原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只让女儿国与天水国立佛为国教的功绩，便能跻身于天下闻名的高僧行列。

    既是高僧，怎能无座？来人，赐座！”萧莫白极为热情的道。只不过在哪笑眯眯的神色之中，怎么都感觉有一种不怀好意的味道。

    ……

    萧莫白在悟录那里占不着便宜，便是把目光转到了李贤的身上，希望能从他那儿寻找到压制西蛮佛教的突破口。

    当然，对于那长生不老的唐僧肉，萧莫白也是很感兴趣的。

    然而李贤哪里会去管他那么多的心思，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到，被侍卫搬来的椅子就放在臀下，却是没有丝毫要坐下的意思。

    李贤反而朝着面色不愉的老道元一问道：“阿弥陀佛，贫僧与元师兄在天水国一别，也是有近一月未见了。

    如今在异国他乡相见自有一番缘分。不过，贫僧想要问一下师兄，贫僧那两个劣徒怎的还没到？”

    缘分？看是孽缘吧？！

    元一才不管悟录身后显现的到底是不是真佛，反正他不信佛。

    而佛教在西蛮之地一家独大，是道教所不能容忍的。

    元一刚要再发起一波攻势，却是被李贤的问话问地气息一滞。

    回答他，就要把天水国那些往事不堪回首的事情给抖落出来，然后傻乎乎的再在伤口上撒一把盐？元一还远没有那般强大的内心。

    不回答他？反正皇帝也没发话，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恶狠狠的瞪了李贤一眼，元一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种处理方法，直接无视了他，向着悟录追问：“茶自可清新，然而无一定的规矩，岂能泡出好茶？从微看宏，这天下大势也是一样的。

    就比如中原三道，虽是相互节制，但自有一番规矩在运作，彼此忌惮秋毫无犯。与着世间五行国恩泽天下的皇权也有着泾渭分明的界限，从未越雷池一步……”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扯着‘神权’和‘君权’的问题不放呗？

    公说公有理，婆也说婆有理。现在的道教早已经不是以往的道教，摒弃了无为而治，隐晦且积极参与到世俗权利之中。

    说起来，佛和道都是一样行事的。真要论起来把柄是一抓一大把，悟录根本不惧。

    而元一方才经过李贤的疑问滞了下气势，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心中的气也是泄了不少。

    没有了那股咄咄逼人之势，悟录就有更加从容的心态去应对了。

    然而坏就坏在，充当‘搅屎棍’角色的萧莫白突然举杯唱道：“善，为道君，喝！”

    各怀鬼胎的两人碰杯饮茶，所代表的是萧莫白认可元一之言，认可中原道教之行。因此，悟录就不能以此作为反驳理由，但也一定要回答元一的疑问。

    帝王之言不管对错都代表着圣旨，只要是蛮地之民就不得不遵守，哪怕你是佛！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悟录也不敢不尊。

    然而悟录就算是不从‘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一方面攻击，他也有足够的余地去流畅的解释。

    “规矩？道可有苦修？道可忌酒、可忌肉、可忌婚配，可有佛之五大戒律，百项小戒？”

    老道元一是五斗米道的道士，生活习性更加散漫，远没有全真道出家道士那么多的规矩，婚配、肉食这些都是不忌的。

    悟录的一连串疑问，可谓是问得元一脸色煞白，短时间内无从反驳。

    然而元一细虑一阵，当他不依不饶的继要续用‘朝规’去反击，要斗个两败俱伤时，萧莫白却恰到好处的岔开话题道：“是啊，如来法师的两个徒弟到哪里去了呢？”

    萧莫白年少登基，一步步斗倒那些空有一身蛮力、不自救却只求佛祖保佑的权臣，渐渐掌控朝中大权，自然也不会是那种没有手段，徒有虚名的享福皇帝。

    别的不说，这和稀泥的功夫还是练得炉火纯青的。总是能够在纷乱之中引出话题，朝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去谈论。

    ……

    毕竟元一的这种追问点到即止就好了，如若不依不挠的深究下去，不管最后佛教胜，还是道教胜，都会造成一种皇室软弱无能的局面。

    哪怕这就是事实，然而该隐藏的丑事，总是不会公之于众的。

    元一还能够感觉到自己空荡荡的胯·下隐隐作痛，对于李贤的恨意也就更加深了。

    如若有的选，元一宁愿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而不是说话犹如九曲十八弯一般，转瞬又扯到如来法师那同样可恶的两个徒弟身上。

    然而元一来到这西蛮之地是为什么？一半是因为身体的残缺故被放逐。谁都知道一个毫无武灵根的道士来这普遍信佛的蛮地，自踏入之日起便生死难以预料。

    另一半则是与风险成为正比的机遇。

    只要元一能够好好把持住这次机遇，让西蛮皇室与佛教之间的关系彻底崩坏，那他未必没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到时候权利与资源都会有，没准还能找到恢复阳体的方法。要知道元一从天水国皇宫之中九死一生的逃出来时，也没忘把自己的‘命根子’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