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大汉在前面给张子山的车开路，好不容易车子才驶出了人群，开了一段路以后，胃里边儿一阵酸，张子山赶紧停下车，蹲在路边吐了起来……

    完事儿后，张子山把车子重新在路边停好，自己下了车坐在路边高高的土坡上，回头看着刚才的地方还是人头攒动，把整条进出县城的路堵了个死死的……虽然离得很远了，还是隐约能够听到人们撕心裂肺地哭喊声一阵阵随着风吹过来……

    张子山想着刚才车里死者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谁发明了“惨不忍睹”这个词，张子山此时觉得这个词是那么的贴切。那是让人只看上一眼就终生无法忘记的惨状；那是你有意无意都会回想起来的残忍瞬间；那是能让人更加珍爱生命珍惜亲人的惨痛教训……张子山坐在土坡上，望着攒动的人群，感叹着人生命的脆弱，在死亡面前，人显得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助，任何困境和挫折跟死亡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一幅幅鲜活的音容笑貌在一瞬间崩塌，摧毁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背后多少默默关心珍惜自己的人啊……

    张子山的脑子有点乱，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驾驶着汽车上路，于是干脆就坐在这个已经松软不堪的土坡上，任着脚下的黄土“嘶嘶”地向下淌，一大块儿白色的云遮盖住了头顶上的烈日，周围瞬间黯淡了下來，张子山抬头望过去，本来雪白的云朵遮住了太阳却也把自己烧成了浑身乌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子山好像已经坐着睡着了……随着几声雷响，张子山一下子被惊醒了，又有几道闪电连着天地之间成一条线似的闪着，本来晴好的天空，豌豆大小的雨滴说下就下，路边那片绿油油的麦田瞬间整齐地弯下了腰。不远处的天空还是深蓝，这里的头顶却已被乌云笼罩住了……张子山顾不上多想，赶紧钻回到车里，握紧了方向盘，朝着路南面露着深蓝天空的方向开去……

    车子开出去没多远，前面的雨就不下了，阳光又照进了车里……张子山心里想着：人啊，不能只是站在原地不动，也许你只要往前再走几步，头顶的天空就会是不一样的颜色，沿途的风景也会完全不同……

    张子山驶入龙门市地界儿的时候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把车头一甩，直接沿着大汉河边奔着故城村北就开了过去。

    到了村北，张子山把车停在了土路边上，下车后看着眼前的这片土地。果然就像李书林说的那样，得有两三千亩的规模，张子山走上前踩着脚下的杂草，好地和沙土地都混在了一起凹凸不平，很难望到边儿的杂草丛生着，冷不丁的从中间还冒出一棵长得曲流拐弯儿的槐树，不远儿一棵……紧挨着荒地边儿上的果树林，好多果树早已经枯死，看上去就知道已经有好几年没人经管了……

    想起自己当兵走的那年，这片上千亩的果树林还结着各种各样的果子，有苹果、梨、桃子、杏还有核桃，除了紧靠村子的那几排长得还算不错以外，越往北边枯死的果树越多，虽然还有几棵顽强的核桃树勉强滋长着绿芽……

    光线越来越暗了，这一片荒地上泛起了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地里不时地有耗子和不知道名字的小东西窜来窜去，张子山只觉得浑身一阵冷，连着打了几个冷颤，张子山赶紧钻回到车里，车前的大灯一打着，两束光束远远地射了出去，两边一人多高的杂草已经把这条回村里的土路完全堵上了……张子山只得调转车头，沿着大汉河来时的路折了回去……

    张子山开着车进了村儿，却又径直地朝着村里的各家企业跑了去，在各个企业的门口停停走走，好多厂子里都没有亮着灯光，有两家灯光倒是亮着，但是听起来厂子里面却安静得很，根本没有工人做工和机器运转的声音……张子山一家企业一家企业的转着，心情也越来越复杂，这太阳才刚刚下班，这里的人们比太阳还更早地收工了……

    张子山走到橡胶厂的门口，找了个不打眼的地方，下了车，看着厂子的门口人们都在往外面走着，这是一家唯一张子山看得到工人下班的厂子，就在张子山不注意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山哥，你怎么来啦？”张子山回头一看，“李涛！你看我这脑子，这家橡胶厂是你家把它承包下来了是吧？”

    李涛给张子山递上一根烟说：“不光我们家，这是我爸他们哥四个一块儿承包下来的，怎么了？山哥？有事儿？”

    “嗨，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听说最近咱村里的企业不景气，今天回来的早，就四处的转转看看，你们这橡胶厂最近生意怎么样？”张子山看着哩哩啦啦的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看着还行啊，工人还不少？”

    “也不行，这都是勉强维持，我爸往里面都垫了不少钱了，上个月的工资这不还没给工人们发呢，正着急呢！”李涛一脸憔悴地说，“不好干，主要是销路……

    “走，去家里吃饭去！”张子山招呼着李涛，“山哥，那什么，我今天就不过去了，我丈人这两天在家住着呢，改天，改天我请你啊，山哥！”两个人又简短地寒暄了会儿，就各回各家了……

    回到家里进院一看，王维和武威正在院里和左晓晴一起包着饺子，“山哥，回来了！”武威第一个问，“今天怎么样，保定这趟还算顺利？”王维也站了起来，“挺顺利的，就是有点太惨了……等会儿啊，我先去洗个手……”

    洗完手，张子山往跟前儿一坐，熟练地拿起饺子皮包了起来……“山哥，看不出来啊，还会包饺子呐！别说，王维，你看看山哥包的再看看你包的，反正今天晚上煮漏的都是你包的！你看山哥包得比嫂子包得还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