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听见了动静，早就拿着家伙来支援了……结果一进门看见李奎勇在，顿时放心了，就只剩下几个人，剩下的就都撤了……躺在地上的“南霸天”看着刚才院子里乌央乌央的阵势，心想这动静儿闹得也忒大了吧，才这么一会儿就来这些人，又看看缠着砂带的张子山和如同关公在世的李奎勇，心里说：这都是什么人啊……

    张子山把李奎勇拦了下来，说：“这事儿从根儿上说呢，是我不对，撞人房子在先，所以……”张子山往桌子上拍了两千块钱，“所以这两千块钱你们还拿走，一是赔撞房子的钱，二是给你钱厂长给他们治伤的费用，你们拿上这两千块钱回去慢慢分，钱厂长，地上的大哥，这件事儿，我这么处理你们看行不行？”

    “行行”“行！处理得好，处理得好”钱厂长和躺在地上的“南霸天”赶紧应和着，张子山把地上的两个人扶了起来，说：“我被你们打了一顿，你们俩又被我师兄打了一顿，咱们之间呢算是扯平了！就你那间被我撞坏的房子，我仔细看了，就是个临建，里面就是一张木床和两把椅子，有一两百块钱足够了，当时我给你两千你还不愿意，现在只能减半了，不过，一千块钱也不算少了，就按照你那三间房子，这钱够你盖个七八间儿了！”

    “行行行，不少了，不少了！”捂着肚子的“南霸天”说。李奎勇怒目圆瞪，说：“以后长点心，别以为在自家的地盘上就如何如何了，在我眼里都是个屁，别让我在外面看见你们，见一次打一次！还不快滚！”

    张子山送走了钱厂长三个人，又谢过了胡同里过来“支援”的乡亲，和李奎勇坐回到院子里，举起了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继续品着他们的小酒……村口“南霸天”三个人走三步停两步一瘸一拐地颤颤巍巍地走着……

    “本来我还想上去教训教训那小子呢，结果你先上了，不是我说你，你这下手也忒重了，弄得我都没地方下手了！”张子山看着对面的李奎勇说，“我这还没敞开了练他呢，我要是敞开了……

    张子山自己知道，这钙粉怕是送不成了，一是这个“南霸天”，二是钱厂长这儿，三是自己那辆破车……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卖完这辆嘎斯车，张子山没事儿总是往市里跑，一待就是一天，晚上才回来，有时候晚上都回来得很晚，左晓晴也是感到奇怪，终于有一天左晓晴忍不住了问张子山：“你这天天都在外面忙什么呢？神秘兮兮的！”

    “我在考察新项目啊，你不是不想我再开大车了吗，我看看有什么别的好项目可以做？”

    “都一个月了，考察成果如何啊？”

    “还别说，我发现了一个生财之道，连龙门市都不用出，就能挣大钱！”张子山兴奋地说。“哦，还有这样的好事儿，有这样的好事儿别人早去干了，还轮得到你？”左晓晴低着头说。

    “不过，咱还得买辆车？还……”不等张子山说完，左晓晴就急了：“还买车？刚卖完车又买车？你没事儿吧？！”

    “不是，这回啊，咱不买大车了，咱买小车，像北京吉普啊什么的，你不知道，最近啊，我天天在火车站待着……”左晓晴抬起了头听着张子山说话，“我就发现啊，有很多下了火车的病人，我都打听了，好多都是转院转过来的，可是火车站那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坐个车多费劲儿啊，好不容易来辆公交车，人都是满满当当的，咱们就买辆小车，专门拉这些转院的病人，当然了，其他人咱也可以拉！你觉得怎么样？”

    左晓晴听得入了神，晃过神儿来说：“还有拉人的活儿？没听说过！”

    “我都去运管处打听过了，之前是没有，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招手停’，只要想坐车的人看见了咱们的小车，想坐的只需要向咱们招招手，咱们就停下来载客，根据距离远近的不同收费也不一样，距离近的两块钱一位，远点的五块一位，我都跟运输公司客管科的人说好了（运输公司，运输管理处的前身，分客管科和货管科），车顶上做一个小灯箱，上面写上‘出租车’三个字，我想写‘招手停’，运管处的人说写上‘出租车’三个字‘更好，等咱们有了车直接去办手续就行。”

    左晓晴问：“那不卖票？最好是有车票，这样显得更正规……”

    张子山说：“这个票的问题我也考虑到了，我让运输公司客管科的人设计一种咱们这种拉人的‘招手停’专用的票，他们说不行，全市就咱这一辆‘招手停’，不值当的还弄个票，让我先用公交车票代替着……”张子山摸了摸旁边儿子的头，继续说，“这回买车咱们去天津，你和儿子不是一直吵着要出去玩儿吗？咱们三个人一块儿去！”

    两个人商量好以后，带上了儿子，三个人直接奔赴了天津……

    七月的华北大地酷暑难耐，烈日灼烧着这片广袤的大平原，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眼看着就要到了收获的时候，饱满的麦穗一颗颗向上骄傲地生长着，旁边杨柳树上的知了现在叫得正欢儿，不时地有一种叫作‘王八好过’的鸟儿从金色麦田上飞过（王八好过是华北地区一种鸟的俗称，有人叫它‘布谷鸟’），子山的儿子趴在车窗上看着路上偶尔经过的汽车指点着说：“东风、上海、吉普……

    三个人到了天津没有着急去卖旧车的地方找车，而是直接先去了大海边。路过张子山当兵待过的五七干校门口，张子山领着儿子和左晓晴站在学校门口，讲着当年的故事，进去以后里面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看着曾经的宿舍里已经被一群年轻的孩子们住满了，他们在这里学习着先进的技术，比如电焊技术、切割技术、开车技术等等，已经不再有任何被改造的人出现在这里了，当年的“吕团长”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摘了“右帽”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熟悉的食堂还是老样子，只是这里的食客已经更改了容颜……

    三个人来到了大海边，在一条长长的海滩上散着步，子山儿子光着脚丫，露着两行洁白的小牙哈哈哈地笑着捡着贝壳，左晓晴藏蓝色的裙子被海风吹得裙角飞扬……张子山坐在那块自己曾经最熟悉不过的大海礁上，用手拍了拍有些发凉的石头，眼睛却看向了远方……海面上的小船明显比以前多了许多，还有不断出海的大船，这在以前是很难看到的，船很大，上面载满了货箱，汽笛声也格外地响……

    近海的海水里，一群颜色艳丽的人群在水里游泳嬉戏着，不时传过来的笑声和着海风是那么的悦耳动听……张子山从海礁石上下来，沿着儿子的足迹一路前行，很快地就追赶上了儿子，把儿子高举在空中，高低地转着圆圈，儿子爽朗清脆的笑声逗得左晓晴在一边都合拢不上嘴……没一会儿，海水就把这爷俩儿身上溅了个水湿，张子山索性把儿子放在沙滩上，双手放在儿子的胳膊下面，等着一波潮水涨上来快要没过儿子脑袋的时候又一把将儿子高高抱起……

    没一会儿，三个人玩得累了，就坐在海滩边上刚才张子山坐过的大海礁上，张子山和左晓晴都在看着儿子，被儿子逗得哈哈地乐着。张子山猛地一回头，发现大海礁下面站着一个人，“贾静文？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