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战场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阶段。公孙瓒亲自领军前压，冲至原先阵型中右翼所在，与赵云，张郃，张燕三名大将所率九原军展开大战。地面流淌的鲜血结成了厚厚一层血块，马蹄踏上去，便是一个深深的凹坑。

    一名传令兵翻身下马，面带犹豫之色地拜下说：“主公，公孙范大人他……”，公孙瓒脸色陡然发白，随后就是抬手一刀，将传令兵剁成两截。

    终究是徒劳，公孙范身死的消息早已流传开来。

    公孙瓒眼见敌军前后包夹，己方军心浮动，心中焦躁异常。他急令各军收缩阵脚，往自己目前所在的右翼集中。

    九原军见敌军退去，趁势一阵掩杀，让地面上又多了不知多少弃尸。

    中军大营帐外，公孙瓒站在在诸将面前的一颗大树下，双手掐腰，耳中听着隐隐的传来喊杀声，战鼓声，哀嚎声，心中不住颤栗。

    自起兵以来，何曾在一场战斗中吃这么大的亏！况且，眼下还面临着如何脱身这一生死攸关的问题。

    公孙瓒想到这，面部都微微抽搐起来。

    诸将见公孙瓒如此不快，纷纷低下头一言不发。

    公孙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故作风度，挥动手掌欲指前方，没成想过于紧张的他未注意到走上前来给他送水的勤务兵。结果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勤务兵脸上。

    勤务兵“哎哟”一声被强大的力道直接打翻在地，手中的水壶叮铃咣当地在地上滚动。诸将以为公孙瓒在拿勤务兵撒火，于是那水壶每发出一声咣当，将领们的心就猛地往上提一下。

    公孙瓒见此意外，索性也不再试图缓解气氛，他径直开口道：“眼下敌军来势汹汹，我们要暂避锋芒。”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诸将。

    弦外之音已是分明，诸将却无一人主动请缨断后。去年公孙越的投降，出征前公孙瓒的横征暴敛，以及在辽东的疲于奔命，已经让这群军头们对于战争的激情和对公孙瓒的信心都降到了冰点。

    公孙瓒的怒气终于控制不出，他想拔出佩刀猛砍身后大树，却一把没有找准刀柄，右手在空气中虚抓了一把。

    诸将看出公孙瓒拔刀未成，却以为他是要斩将泄愤，有几个在战斗中表现拙劣的将领甚至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

    “田楷，你断后吧，断后地点，就是此地，坚持两天。除了你的本部，再给你拨两千人。”抛下这句话后，公孙瓒转身欲走。

    “主公且慢……”田楷不顾君臣尊卑，追上前去，想要拉住公孙瓒。

    公孙瓒左手按住刀鞘，右手抬起怒指田楷，用近乎嘶吼的语气指责道：“白马义从什么时候成了讨价还价的队伍！”

    田楷见状慌忙跪下告罪，磕头如捣蒜，连称必然完成任务。公孙瓒的左手方才从刀鞘上松下，右手也垂了下来。

    随着公孙瓒军队收缩阵脚，徐锋很快便与张郃等人汇合。汇合之后，徐锋顾不得休息，立刻同诸将会商军务：“敌兵如此收缩阵脚，必是要逃跑。”

    张燕有几分疑惑地说：“刚刚俘虏的敌兵，还说他们的一个叫田楷的将军，带着三千人准备发动进攻呢。”

    “对，公孙瓒能带出这么庞大一支队伍，岂是等闲之辈。他这是在给撤退打烟幕弹！”徐锋用坚定的目光投向张燕，说出了这句话。

    “敌军此番逃跑，必然是要回右北平坚守。有南北两条路可选，北路艰险，经无终，徐无返回。南路平坦，是逃到平谷之后南下，再向东行进至老巢。”徐锋说着说着，发现诸将都是一脸茫然，于是止住，问了一句：“诸位有何不解之处？”

    “小人斗胆问主公一句，无终到徐无那一带有路可走吗？”张燕用既惶恐，又疑惑地语气问道，诸将也是纷纷点头。

    徐锋猛然想起，自己之所以知道这条路，还是因为来自后世的他曾经阅读过三国志，知道曹操公元207年远征乌丸时，走过这条路。只是眼下，如何向他人说明？

    徐锋无奈，只得作不满之态训斥道：“我知道这里有条路走就是了，以前你们听我调遣打仗何时出过错？”

    诸将想想也是，只得收起疑惑，继续听徐锋调遣。

    徐锋眼见诸将根本不知道北面还有条路，索性也就不再让他们提出建议，直接开始传达起自己的判断：“北路艰险，人迹罕至。公孙瓒在此经营数年肯定是知道这条路的。我军可以沿着这条路跟踪追击，但此乃下策。我只知道那里有条路，具体情形我也不甚了了，跟着追恐怕会吃亏。我决定，所有人马先尽量歼敌，等到敌军逃走后，插往徐无，土垠之间，阻止敌军回城池。”

    诸将继续低头不语，公孙瓒目前所处的右翼，尚未完全被九原军包围。此时田楷又杀出来搅局，想要阻止公孙瓒逃走已是困难之极。

    如果按主公所言，千里追击，赶往敌军腹地，只怕又是一番胜负难料啊。

    但望着徐锋坚定的眼神，众将只得将对这个方案的质疑，吞进了肚子里。

    公孙瓒的逃跑尚称顺利，九原军尽管全力策马奔腾，想要完成合龙，但还是没能实现。他和他的七千余部众从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冲出。

    至于田楷，则因为率部向敌军冲得太深，被牢牢围困住，脱身不得。

    挥舞马槊左右迎击的田楷双臂已是沉重如铅铁一般，他手下部众早已被分割得七零八落，身边敌军似潮水一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他想，战到如此地步，不算对不起公孙大人了吧？

    秦斗策马而过，看到一名位阶不低的敌将，正在左右冲突，旁人近身不得。

    于是他扬起战斧，冲上近前。

    田楷此时正在想着投降的时，一时竟失了神。等到秦斗战斧挥出，才慌忙横槊抵挡。

    “砰”地一声，秦斗的战斧与马槊相撞，而后又将马槊打落，直奔敌将天灵盖而去。

    “别……”，“噗嗤”一声，“别杀我”三个字刚刚开了个头，田楷的脑门便分为两半，红白之物尽出。

    战场上，公孙瓒留下的断后部队，已经只能进行零星的抵抗。

    渔阳之战，至此可谓战局粗定。而徐锋的目光，投向了地图上更远的地方：右北平郡，土垠县。